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潦倒我的众生第24节(2 / 2)


  白家,真的只剩下白恬一个人了。

  白恬扑上去摇着陆轲的手臂,“小舅舅,你快送奶奶去医院啊,她什么事都没有的。她昨天还说今天天气好,她还要去院子里打牌呢……”

  “你们一定是在骗我,对不对?”

  “对不对……”她一遍又一遍地问,陆轲不敢回答,也不能回答。他看着白恬的模样,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。

  当年白恬父母亲去世的时候,是奶奶留住了她,那如今呢,等到她眼下的最悲伤过去之后,该靠什么留住她?

  陆轲只想到程景行,所以他说:“白恬,你叫程景行来好不好?”

  想来是奏效的,她婆娑着泪眼看他,继而往外跑。陆轲隔着几间房也能听见她突然迸发出的哭声,该是拨通了吧,她先前只是掉眼泪却不这样哭的。

  程景行是在十五分钟后赶到的,听说他现在住在老城区,陆轲想不到他是怎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达这里。

  他一路奔上二楼,他停下脚步,因为他看见白恬在那里。她穿着单薄的睡衣坐在奶奶的房门外,只是哭,无声而哀恸。走廊上站了不少人,她拦着门不让人进,陆轲立在旁边,没说话,大概是已经劝了她许久。

  他认出来,那是殡仪馆来的人。有陆轲在,后事应该会办得很好。

  程景行走到她面前时,她的眼中才有了焦点。他牵着白恬的手,“来陪我看看奶奶。”

  白恬摇头,满脸都是泪痕。他在她掌心按了按,“听话。”

  他牵着白恬到老人的床边,即便他一个八尺男儿也忍不住鼻酸,奶奶对他是那样好,却就这样行到终结。

  他拉着白恬跪下,磕了三个头。

  奶奶对他,比他亲生的奶奶都要好。

  白恬终是忍不住扑在他怀里大哭起来,他抱着她,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后背,抬眸递给陆轲一个眼神。

  陆轲会意,让身后殡仪馆的人上前。

  白恬注意到来人靠近奶奶,她挣扎着要从程景行怀里出去,她想拦着那些人,她总以为只要奶奶还在这里,就不会离开她。

  程景行按住她,她只能挥动着手想要阻拦,她哭得绝望:“你快拦住他们啊,不能带走奶奶,不能带走奶奶……”

  他重重地闭了闭眼,不舍得再去看奶奶,“白恬你要乖,让奶奶安心地离开吧。”

  她使劲挣扎着,可是她怎么也挣脱不开,她喊着奶奶,却再也没有那个慈祥和蔼的声音应答她。她把手尽力地向奶奶的方向伸去,那串暗红色的珠子就是在这时断的。

  连接着珠子的细线崩断,珠子手重力作用向下坠落。她不再挣扎了,看着十五个珠子落在地上又弹起来落下,往不同的方向去。

  那是奶奶求来的,奶奶和她说,这是青山寺里开过光的,一直带着一定能保佑她平平安安万事如意。可是奶奶呢,奶奶怎么走了。奶奶走了她还怎么会是万事如意呢……

  奶奶一辈子求神拜佛,为什么奶奶还是走了?是不是因为她之前不相信佛,是不是因为她除夕夜里没有替奶奶守岁?所以佛祖来惩罚她了,把她最爱的人带走了。

  一世永隔人不还。

  佛祖在上,我真的知道错了,求求您,可不可以把奶奶还给我。

  第26章 3月10日(二)

  她问他:“程景行,你告诉我好不好, 奶奶是不是真的走了?”程景行这才明白, 告诉别人一个不幸的消息, 真的会比自己得知不幸消息时更难过。

  他想说奶奶寿终正寝了,但他不忍对着她重复一遍真相, 却也同样不忍骗她。

  见他半晌没有回答, 白恬颓唐地往程景行怀里偎了偎, 也不再哭了,声儿低下去:“带我回家吧好吗, 我不想在这待了。”她指得是程景行的家。

  单听上去有点小孩子赌气的意味, 可他知道她的意思,她太难过了, 不想接着待在这里, 看这个奶奶曾经住过的大房子, 再也见不到奶奶。

  他应了声好, 和陆轲知会一声, 带着她走。

  正赶着上班上学的时候,要打车也不容易。他不会开车, 可是顾秦会。一壁给顾秦打了电话让他过来接, 一壁把白恬的生活用品收拾齐整。

  程景行回头寻她,她侧身窝在那只限定的大熊怀里, 阖着眼。她闹的时候, 他觉得不好受;她这样不哭不闹, 反而让他更加难受。

  他把手里的行李袋放好, 上前捋了捋她的发梢,轻声唤她,“白恬?”

  白恬病恹恹地掀起眼皮看他,他熟悉的那双眸子里常有着青山灼灼星辰杳杳,这会子却毫无波澜,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。他狠狠地痛了一下,用手攥着她的手。他说不出话来,深知不论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
  顾秦这个点刚起不久,还没去学校,车停在楼下响了两下喇叭,程景行帮她套上厚重的长棉服,抱起她往外走。

  顾秦看到程景行时还想着开玩笑说一句,我是你的保姆啊?见到两人表情,他思量一下,还是没有说出口。

  她一路上平静得让程景行害怕,她只是靠着他,不哭不闹,像自己独立出一个空间。程景行几度以为,她连眨眼呼吸心跳都放慢了,他就要抓不住她了。

  趁着红绿灯,顾秦从后视镜里给他使眼色,用口型问他们是不是吵架了,他摇摇头。

  第一次来程景行家里的时候,那一会奶奶和他母亲都还在。她帮他领卷子,他顺道把她牵回去溜了一圈。她给奶奶打电话说有事晚点回家,却恰好被奶奶看见他送她到家门前,奶奶调笑她长大了,知道谈朋友了。

  第二次是他母亲大殓那天,她一个人买了一整箱老百威,连拖带拽地把沉沉甸甸的啤酒弄上楼。两个人喝空了所有啤酒,他说他很难过,当时她也感到难过。

  直到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,她发现,难过岂止只有当时感受到的那一点。

  程景行给她做好早饭的时候,她正躺在床上,看着天花板发呆。他一言不发地把她扶起来,用小勺子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。

  她张口含住勺子,垂眸的同时眼泪就掉下来了。程景行知道她难过,可是他竟一点办法都没有。

  又喂了几口,她倏地爬起来往外跑,跪在地上抱着垃圾桶开始吐。把刚吃进去的东西吐完之后,胃里空空的,只能把所剩的酸水吐出来。程景行抱着她,看着她一张小脸煞白。

  他责备自己的束手无策,紧紧攥着白恬的手,喃喃:“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

  对不起,我没有办法让你不难过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