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.今夜,在月下(2 / 2)
「他看起来心情特别不好,你会被他狠操一顿哦。」
亚尔斯在一瞬间完全理解了,他感觉血液迅速自脸庞褪去。
这下搞不好真的会死……他如此心想的同时,被一无所知的青梅竹马拖往训练场。
※
缇娜夏原本在自己的房间进行解析,收到奥斯卡的传唤后,如今正站在他的房门前。她本打算一如往常地从窗户进入,但既然奥斯卡已经有实质上的未婚妻蜜菈莉丝,她最好还是别做出那样的举动。于是她从走廊这边正常地敲门,里面立刻传出回应。
「奥斯卡,找我有事吗?」
缇娜夏歪著头走进室内,站在窗边的男子无言地向她招手。魔女没有任何防备,就像平常一样站到他的身旁。奥斯卡面无表情地俯视著她。
「你今天做了什么?」
「和平常一样,进行解析然后听使魔报告。啊啊……我还拜托那克去帮我办事。露克芮札给了我稀有的茶叶,待会儿再泡给你喝吧。」
缇娜夏愉悦地笑道,然后抬头看向契约者,结果发现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。
「奥斯卡?你怎么了?」
魔女伸手触碰他的脸,并试图浮上空中。然而,奥斯卡不假思索地抓住她的手,将人拉了过来。缇娜夏在空中失去平衡,直接撞上男子的身体。
「等、等等,怎么了啊?真是的。」
此时,响亮的金属声响起。缇娜夏望向自己被抓住的手,发现手腕被装上了较宽的银色手环。她一瞬间感到疑惑,但立刻察觉到他的意图。
「这、这个,该不会是……」
「这是与阿卡西亚一同传承下来的封饰赛克达,两者的材质似乎相同呢。」
缇娜夏试图将魔力聚集在手上,魔力却一直无法成形而四散,不能编织构成。她对这个效果,以及竟然有这种东西存在于世上,感到颤栗不已。
「奥斯卡!」
她抬起头,正要谴责这不明就里的行为,却在看到男子的眼神后僵住了。他明显散发出一股怒气,缇娜夏从来没看过他露出这样的眼神。
──她自从成为魔女以来,第一次打从心底感到「恐惧」。
奥斯卡见她僵住不动,用手抬起她的下巴,瞪视著那双暗色的眼眸。
「虽然我想你只是不明白罢了,但没想到会迟钝到这种程度。我原本打算耐心等待,可是我的忍受也有极限。」
「奥斯卡……?」
缇娜夏知道自己的声音在颤抖。她想别开视线,但脸被固定住而无法办到。她脸色苍白,脑袋一阵晕眩。男子低沉的声音传遍全身。
「缇娜夏,我不是打算将你让给其他男人,才带你回来的。」
魔女听到这句话,总算理解了状况。当时,他恐怕也在某处目击了那一幕。
缇娜夏打算开口辩解,奥斯卡却早一步抱起她的身体。
他以冰冷的眼神瞥了魔女一眼,这股视线令缇娜夏为之冻结。她抬头望著抱起自己往前走的男子,突然感到眼前一片黑暗。
抱起自己的手、被人移动的身体。让她忆起遥远往昔中,一段无可挽回的记忆。
她无法顺畅地呼吸,恐惧支配了整个身体。
「……奥斯卡……住手……放我下来……」
她低喃著恳求对方,却遭到他的无视。奥斯卡让她躺到床上,以自己的手束缚她的手。她像个年幼孩童般,因恐惧而不住颤抖。奥斯卡在她耳边喃喃低语:
「你什么都不懂。既然你那么不懂事,就由我来好好教你,直到你切身理解吧。」
奥斯卡抬起头,发现她的脸色犹如死人般苍白,暗色的瞳孔失焦,只是瞪视著虚空、瑟瑟发抖。他小声地叹了口气,轻轻拍打白皙的脸颊。然而她像是没注意到般,依旧僵住不动。
「……住手……不要……」
「缇娜夏?」
她的样子不对劲。奥斯卡把手伸向魔女背后,打算扶起她的上半身。
然而,他的手被甩开了。
桌上的水壶应声碎裂。在形成构成之前的一股魔力无法压抑,开始在房里卷起漩涡。
不妙──奥斯卡才刚这么想,她便挣扎身体从他手上逃开。缇娜夏趴在床上,然后以瘦弱的双手撑起身体,转头望向他。
她的眼神再次捕捉到奥斯卡──那模样俨然是一头负伤的野兽。
暗色的眼眸浮现杀意。
不是为了杀戮、而是为了守护自己的杀意。
尽管套在右手的封饰持续分散她的魔力,但即便无法编织构成,她的魔力依旧庞大。无法被封饰彻底压抑的那股力量在房内肆虐,接二连三地破坏了周遭的物品。破裂的瓶子碎片甚至飞到床上,但守护结界将其弹开了。
魔女宛如处在暴风雨的中心。即使如此,奥斯卡的视线仍旧未曾从她身上移开。他回望任谁都会畏惧的双眸,整个人毫不犹豫地往前冲,将手伸向白皙的脸颊。
「缇娜夏。」
男子的手触碰那紧绷的娇小脸庞。
这并不是梦,有著确实的温度。
感受到这股温暖后,她顿时睁大双眼。
「啊……」
突然间,激烈的杀气消失,物品损坏的声音也不再响起。奥斯卡将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,然后将魔女的身体搂进自己怀里。他轻轻拍打著魔女娇小的背。
「抱歉,我只是想稍微吓你一下。我做得太超过了。」
「……不,我……抱歉。」
那张白皙的脸蛋露出难为情的神情,反而像是羞于方才杀意毕露的自己。她以还在微微颤抖的双手,紧紧揪住奥斯卡的衣服。
「对不起……真的……」
「不,正常来说,该道歉的人是我吧?」
听到奥斯卡这句话,缇娜夏抬起尚未恢复气色的脸,诧异地注视著他。
「为什么?」
看到那稚嫩的眼神,奥斯卡不禁笑出声,然后抱紧了自己的魔女。
「咦?你已经把他狠狠教训了一顿吗……」
「抱歉。」
「请你去向亚尔斯道歉啦……」
缇娜夏坐在奥斯卡的膝上,抱头苦恼。
「不过我事先姑且说了,『要是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』。」
「说不出口啦!众目睽睽之下哪能说得出口啊!」
「结果他回我,『我没有任何辩解之词』。」
「拜托亚尔斯慎选一下词汇好吗!」
奥斯卡将下巴靠在一脸愤慨的魔女头上,触碰她的手确认后,发现她似乎总算停止颤抖了。
「我没让他受重伤。不过因为连续打了差不多十场对决,我想他八成全身都是瘀伤吧。」
「我待会儿去帮他治疗……」
待在奥斯卡怀中的她,看起来总算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了。
奥斯卡原本只是想稍微动怒,藉机吓她一下,却目睹预料之外的反应,这让他极度后悔自己竟做出这等蠢事。明明打算好好珍惜她,却自己去伤害她,实在是本末倒置。奥斯卡在内心深深发誓,自己绝不会再这么做。
尽管如此,他不动声色地隐藏住心事,捏了捏眼前魔女的脸颊。
「可是啊,你也别对我隐瞒那种情报啊。听起来超可疑的不是吗?」
「唔唔,你果然也这么想……?」
她将关于蜜菈莉丝的情报粗略地跟奥斯卡报告之后,无精打采地垂下视线。
「可是啊,她本人或许是遭到利用……况且难得遇上那么可爱的女孩子不是吗?我不想破坏你会喜欢上她的可能性。」
「你啊……」
奥斯卡夸张地大叹了口气,从左右两边使劲钻著缇娜夏的太阳穴。
「这就证明了你根本不明白!」
「好痛好痛好痛!」
魔女开始拚命挣扎,于是奥斯卡的手停了下来,离开她的头。看著她眼角呛泪地按著脑袋,奥斯卡感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疲劳感。再这样下去,真不知道要重蹈覆辙几次才行。还是说,他该趁现在把能用的手段用一用比较好?
「你跟我来一下。」
奥斯卡就像抱猫那样,将手穿过她的腋下,将魔女抱起来并让她站好身子,然后离开房间呼唤拉札尔。
「您叫我吗?呃,装饰品都毁得一塌糊涂呢……到底怎么了……」
「别在意。我要去见一下老爸。对了,把蜜菈莉丝也带过来。」
「陛下现在正在谒见厅,与诸位重臣商量庆贺生辰的典礼。」
一年一度庆祝国王生日的仪式,实际上是为了与他国外交而举办的。法尔萨斯是大陆上领土最为广大、不论武力和文化都很稳定的国家。为此,邻近诸国的王公贵族与政务家们,都会于当天齐聚在法尔萨斯,协调彼此之间的关系。
「什么啊,这样正好。我现在就去。」
「咦咦!?」
「好啦,你先去把蜜菈莉丝找过来。动作快点。」
拉札尔一头雾水,但仍旧依言离去。奥斯卡拉著一脸困惑的魔女,迈出步伐。
「奥斯卡,你打算怎么做?如果要调查蜜菈莉丝的背景,别让她知道比较好吧。」
「那件事我会处理,但首先要从你开始。」
「咦──……为什么是我……我明明有好好在解析啊……」
魔女预感会被说教一番,有如孩子般闹起瞥扭;奥斯卡则拉著她的手,带她一同抵达大厅。在场众人见王太子与魔女突然闯进来,纷纷诧异不已。
「稍微打扰一下。」
奥斯卡总算放开她的手,然后走到位置高出一阶的父亲眼前。重臣与文官们都慌张地退到墙边,缇娜夏则是一脸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。
不久,拉札尔带著蜜菈莉丝走进大厅。她同样困扰地环视周围,然后站在缇娜夏的身后。父王对突然的来访错愕不已。
「怎么了?出了什么事?」
「因为有很多人对许多事情都不瞭解,我想趁这个机会好好说清楚。」
奥斯卡说到这里打住,然后回头望向缇娜夏。她依旧挂著完全无法理解状况的表情,歪著头回应他的目光。奥斯卡注视著她的眼眸,以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宣告:
「我不是因为别无选择,才把这家伙留在身边的;我是因为很中意她这个人,才会把她留下来。你们带来怎样的女人都没有意义,只会徒增我的困扰。我除了这家伙以外,不打算选任何人。」
听到这番话后,现场一片译然。重臣之中有人瞠目结舌,有人则绝望到愁容满面。
父王似乎早已预料到儿子会说出这种话,只是单手掩面地叹了口气;蜜菈莉丝则是一脸僵硬地呆站在原地。
然后,其中最为震惊的似乎是缇娜夏──她茫然地回望著契约者。
「咦?」
看到她明显愣住的表情,奥斯卡以饱含无奈的声音回应:
「我都讲得这么明白了,你还是不懂吗?就算选项只有一个,还是一百个、甚至一千个,我都一定会选择你。别顾虑些有的没的,那只会让事情更复杂。」
魔女因这突然的状况而哑然失声。她美丽的脸庞瞬间铁青,接著又变得满脸通红。奥斯卡饶富兴味地看著这样的她。
不过,现在先不管魔女的心境如何。他改而转向蜜菈莉丝。
「就是这样。抱歉,我不打算娶你为妻。关于你的来历,会先请你出城一趟后再好好调查。要是没有问题,到时再请你回来当见习女官。」
「那、那个殿下,我真的什么都没……」
「这是为了以防万一。我不会限制你的行动,不过会派人监视你。」
奥斯卡使了个眼色,一名文官随即走近一脸害怕的少女。那人打算陪同蜜菈莉丝,先行走出这个房间。
──此时,方才一直站著僵住不动的缇娜夏,喃喃说了一句:
「奇怪……刚才城里的结界……」
啪地一声,某种东西龟裂的声音响起。
奥斯卡与缇娜夏几乎在同一时间回头望去。
只不过,缇娜夏的位置比较靠近她。那就是理由。
魔女在冲过去的同时,伸手揪住了正要走出房间的文官衣领,将人拉了回来。
眼前的视野被白色闪光灼烧。
那是既单纯且洗练、只为了劈开对方的魔法构成。
缇娜夏以习以为常的动作,试图架构防壁──这才注意到手环依然套在自己的手腕上。
「啊……」
「缇娜夏!」
奥斯卡抱住了她的身体,然而白光比他更加迅速。
紧闭的左眼窜起一阵燃烧的痛楚。缇娜夏在染成一片血红的视野中大喊:
「奥斯卡!快让开!」
这一连串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,几乎没人理解出了什么事。只看见缇娜夏突然拉倒文官,接著在试图阻止她的奥斯卡怀中喷出了鲜血。
理解眼前事态的人,只有两名当事者以及──蜜菈莉丝。
奥斯卡瞪视著女官模样的少女。
「你……」
「抱歉,但要是被赶出城里,我会很困扰的。因为我还有事要做。」
她以无畏的眼神说出大胆的话语。刚才老实且含蓄的少女已消失无踪;她的两手缠绕著魔力的火花,原本浅色的金发……则变化为色泽通透的银发。
蜜菈莉丝以犹如在燃烧的眼神,凝视著奥斯卡。
「没被发现的话,我还打算暂时放著你不管。不过,这或许是个好机会。」
「你自行解开了克姆施加的封印吗……你打算做什么?」
奥斯卡说话的同时,留意著怀中的女子。承受一记魔法的缇娜夏,身上被一道从脚到左眼的裂痕划开。幸好奥斯卡在千钓一发之际拉开了她的身体,否则伤口说不定会直达内脏。魔女反覆轻浅地呼吸,奥斯卡抚上套在她腕上的手环。随著清脆的声音响起,王家的封饰掉落至地面。他向自己的守护者低语:
「抱歉,缇娜夏……治得好吗?」
要是能使用魔法,想必她的伤势就不会如此严重。不知那只被血染红的左眼究竟伤得多重,奥斯卡涌起一股几近发狂的悔恨。魔女以嘶哑的声音回答:
「我……不要紧……比起这个、请你快逃……」
她艰难地说话的同时,伤口正逐渐愈合。眼见划过白皙脸颊的裂伤慢慢消失,奥斯卡稍微安心了。只不过,缇娜夏说的话他实在无法照办。
「你先退下吧,让克姆帮你看看伤口。」
她之所以受伤都要怪自己,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拋下这样的魔女独自逃走。
然而,缇娜夏吐了口气后,重新以自己的脚站起来,以右眼瞪视著蜜菈莉丝。
「不……她的目标是你,所以才故意让我流血的。」
「其实我没有特别盯上你。只不过若能顺便杀掉的话,应该能让我的心情痛快一点而已。毕竟要不是你砍了他,他或许就不会被杀了吧?」
「他?这是什么意思?」
蜜菈莉丝的嘴角勾起微笑,眼神却蕴藏著无法撼动的憎恶。
这番话与少女真正的发色,令奥斯卡想起眼前的人是谁。
「你……该不会是当时那个魔法师的同伴吧?」
曾与奥斯卡对峙的青年魔法师出现在城都时,身边带著一名银发少女。想必就是那名少女改变发色,混进了城里。缇娜夏拭去唇边的鲜血。
「当时的……?可是你在祭典上时并没有魔力吧?这是怎么一回事?」
「没什么大不了的,况且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了吗?」
蜜菈莉丝举起右手。一看到她手掌上生成的构成,缇娜夏便张开双手。两股魔力彼此碰撞,发出激烈的撞击声。在这之中,响起了少女阴沉的嗓音。
「我们是以血继承魔力的一族。因为他死了──我才继承了这股力量。」
缇娜夏展开防壁,挡住了对方使劲轰出的白光。
这么做的同时,她心中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。
一道气息笔直地朝这边靠近。从城堡的结界被打破时,她就确定了罪魁祸首,而且「那个生物」充满了对人类的杀意。缇娜夏向跟不上眼前状况的其他人说道:
「没有时间了,请各位趁现在去避难……把这个人也一起带走。」
奥斯卡在撑住她的身体时,沾到了飞溅的鲜血,导致守护结界的效果急遽削弱。在防御物理攻击方面,可说是完全失去效果。蜜菈莉丝想必是在训练场听到这件事,才会率先攻击缇娜夏。因为她明白只要奥斯卡有结界保护,就无法伤他分毫。
「真是的……完全被小看了呢。」
身体每处都感到阵阵疼痛,要治疗好被劈开的左眼还需要花上一段时间,她现在只能靠右眼战斗。缇娜夏吐了口气,用魔法将会妨碍她集中精神的痛觉消除。
然后魔女抬起头,在她的视野里面──『那个生物』出现了。
「……这表示在城都的目击情报是正确的呢。」
银色的狼悄然无声地冲过走廊,于此现身。
尽管传闻中称其为野狗,但眼前的生物显得更加不祥且美丽。它正是应该在魔法湖就被缇娜夏所打倒的那头「魔兽」。
打破她的结界侵入城里的野兽,与本来的体型相较之下小上许多,大约是一般野狼的尺寸,然而激荡在它体内的魔力依旧凶残。魔女看到镶在银狼额头上的红色宝石,露出冷笑。
「使用核心重新构成吗?技术真是不错呢。」
「这是他做的。毕竟你当初没回收所有核心,这笔疏失应该算在你头上吧?」
「真是无可反驳呢。就让我来弥补自己的疏失吧。」
状况很糟。
虽然疼痛消失,她的左眼仍旧看不见。不仅如此,身体能动却感觉不太协调,而且血液不足。若说在这种状况下,她能战斗到什么程度……顶多就是能轻松碾压绝大多数的对手吧。
──但是,这只限定在对手身边没有魔兽的情况下。
七十年前,缇娜夏一边保护士兵一边战斗。可是,那里打从一开始就是战场,不是像现在这样有著女官与文官们的城内。有可能会因为自己的行动,导致城堡化为一片血海。
缇娜夏在脑中思考著好几种构成,同时准备踏出步伐。然而,一名男子的手抓住了她的肩膀,将人拉了回来。她还来不及开口,奥斯卡便站到前面。看著他宽阔的背影,缇娜夏才猛然回神,大喊道:
「我不是叫你退下了吗!直接将你强行转移好了!」
「你才应该搞清楚状况。眼睛都那样了,还当什么前锋。」
回话的嗓音不像以往那样混杂著稚气。他的声线低沉,是身处战场之人才有的声音。缇娜夏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气。他以率领群众的王者之声,对她如此说道:
「你是为了什么才锻炼我的?也让我选择雪耻这个选项吧。」
「奥斯卡……」
「不要紧,我会设法应付的。」
他散发著无可撼动的自信。那并不单纯基于他与生俱来的性格,而是因为他从年幼时期起,便经历无数呕心沥血的辛酸并持续努力而来的吧。身为王太子、身为被魔女诅咒的孩子,压在他身上的重担想必非比寻常地沉重。
缇娜夏咽下一口逐渐灼热的气息。这股令人麻痹的亢奋感不是因为伤势使然,而是基于她几乎要忘却的人类情感。她忽然漾起一抹浅笑。
「真敢说呢。既然你都这么说了,就让我们轻松得胜吧。我可不允许你受伤哦。」
「别轻描淡写地增加课题啊。只要不让你伤势加重就足够了。」
奥斯卡握住阿卡西亚,固定视线。他看的不是蜜菈莉丝,而是在她脚下的银狼。缩小的魔兽发出低沉的吼声,好似在等待著狠狠咬下猎物的瞬间。控制魔兽的少女露出残酷的笑容。
「依旧这么有自信呢。不过,这份余裕能坚持多久呢?──上吧。」
银狼往地板一蹬,瞄准奥斯卡的右手扑了上去。奥斯卡向袭击而来的魔兽拔出阿卡西亚;蜜菈莉丝则趁这个机会进行咏唱。
「将有形之物藉由这只手烧毁吧!火焰啊!来到吾手!」
「──定义。」
魔女简短的咏唱,在室内编织出复杂的防壁,藉此区隔出大厅后方与化为战场的场所。与此同时,小型墙壁生成而出,围住蜜菈莉丝。她所召唤的火焰瞬间逆流到自己身上。
「唔,可恶……!」
少女强行打碎防壁。缇娜夏原本打算配合那一瞬间展开攻击,却突然被拉到后面导致构成瓦解。银狼的下巴以毫厘之差通过她的鼻尖。
「好、好险……」
「我会适当地把你拉开,可别摔倒啊。」
奥斯卡说著这番话的同时并没有看著她,他的目光始终聚焦在银狼身上。魔兽在还是巨兽时,就已经拥有惊人的敏捷性;如今它体型变小后,缇娜夏完全无法追上它的动作。
不过,她的契约者似乎有办法跟上魔兽的动作。魔女对他轻声低语:
「那匹狼的魔法抗性与魔法防御很惊人。要是没确实咏唱,不论攻击还是防御都对它不管用。换句话说,在这种狭窄的地方打混战,我实在派不上用场。」
「那你之前怎么还打算一个人战斗啊……」
「我原本想打穿墙壁,让场地空旷一点。」
「那是最后手段。要是无论如何都解决不了,打穿也没关系。蜜菈莉丝那边如何?」
「随时都能杀了她。」
双方的实力差距就是如此悬殊。只不过可以的话,她想从少女嘴里问出许多情报。像是来到这座城的目的是什么?身边的魔法师又是被谁所杀?所以缇娜夏打算活捉她。
然而,蜜菈莉丝似乎也明白彼此的实力差距。她从衣服里取出一个小袋子,将里面的东西洒在地板上。那些发出坚硬声响、滚落在地的物品,是一颗颗的水晶球。奥斯卡一脸疑惑地皱起眉头。
「那是什么……?」
「那是魔法球。看样子,每一颗都注入了构成。使用魔法球可以节省咏唱的时间,我之前与那只大魔兽战斗时也用过。」
「以我的能力,果然再怎么样也无法跟魔女正面对决。这些是他从很久以前就准备好的东西。其实啊,他曾经想站在你那边。不过他已经不在了,所以──就算杀了你,我也无所谓。」
在地上滚动的水晶球,开始发出纯白的光芒。魔女看著眼前的一幕,露出异常狰狞的笑容,不屑地吐出话语。
「少说大话了,丫头。」
缇娜夏轻轻挥手,空中随即生成出几支小型魔法箭。箭矢精准地瞄准发光的水晶球,飞了过去。
然而,正当箭矢即将打碎球体的前一刻,所有的箭都像是被弹开似地改变了方向。四支箭飞向他们两人,两支箭飞向了打算扑到奥斯卡身上的银狼。
缇娜夏情急之下消除了魔法箭,美丽的脸庞为之扭曲。
「轨道歪曲……!」
要是灵活性高的基础魔法打不中,事情会变得很麻烦。缇娜夏闭著左眼,就这样朝蜜菈莉丝冲了过去。试图追上去的银狼闪开阿卡西亚的剑刃,跳到后方。
缇娜夏趁机在右手上召唤出短剑,打算朝少女掷过去。蜜菈莉丝见状,大喊道:
「爆开!」
剩余的魔法球四散开来。数量多达好几十颗的球体,以蜜菈莉丝为中心飞散至房间各处。有的笔直射出,有的透过轨道歪曲划出诡异的轨迹,形成让人无处可逃的攻击,袭向所有人。
缇娜夏以防壁挡下那些球体,却在察觉到某种异状后主动往后跳开。
滚到脚边的其中一颗球,倏地自行融化。魔女在球体融化的瞬间感到一阵晕眩,按住自己的脸。
「唔……这是……」
银狼见她有些踉跄,没有放过这个机会,直接朝她扑去。但是奥斯卡抢先一步,抓住魔女的手臂,将她拉到自己身边。他以阿卡西亚弹开银狼的爪子,然后抱著魔女再度拉开距离。
「不要紧吧?刚才的球是什么?」
「……我想,应该是自然毒。她说那人原本打算跟我交涉,看来是真的呢。」
在地上滚动的魔法球将近一百颗,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用来争取时间或是回避战斗的。恐怕里面也有效果相当于封饰的球吧。虽说她不至于因为一、两颗球受到影响,但没有比这更烦人的事情了。缇娜夏按住开始冒出冷汗的额头,小声地咏唱。
「总之我先停滞身体的时间。自然毒无法用魔法解毒。」
对方原本应该打算用这种方式让缇娜夏无力回击,然后再趁机跟她交涉吧。然而,现在有魔兽加入战局。要是没有奥斯卡,她说不定已经被咬断一条手臂了。
魔女望著银发少女,只见她满面怒容地拔出了刺在手臂上的短剑。
缇娜夏小声地对契约者说:
「你那边感觉怎样?」
「不愧是野兽,很难抓到它的动作。虽然应该砍得了,但会被闪开。」
「毕竟是阿卡西亚呢。就算它的体毛具有再高的魔法抗性,阿卡西亚也能突破吧。」
「还有,它偶尔会盯上你,这让我有点困扰。」
「抱歉呢,我碍手碍脚的。我也想尽快改善现状。」
「其实交给我来也没关系……怎么办?你有计策的话就说来听听吧。」
他游刃有余的态度并非虚张声势,而是基于日积月累的经验。
但是,就算奥斯卡的剑术本领超越一般人类的境界,要对付魔兽还是相当吃力。可以的话,缇娜夏想施展魔法支援他,无奈有银色体毛碍事,实在很难从旁协助。
「……啊。」
「怎么了?」
缇娜夏突然想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她把手伸进自己的魔法服胸口处,从里面取出了小颗的水晶球。
「果然是助人为快乐之本呢。再加上……幸好有个不养生的契约者。」
「缇娜夏,我要动了喔。」
奥斯卡抱著魔女跳向旁边,朝打算咬住他们的魔兽挥下阿卡西亚。但是魔兽以自己的牙齿接下剑刃,然后迅速跳到后方。
从刚才开始,双方就一直进行著断断续续的攻防,速度快到缇娜夏和蜜菈莉丝无从插手。虽说他手上握有王剑,但是奥斯卡面对历史上屈指可数的魔法生物,却能与之战得平分秋色,还是让缇娜夏感叹不已。尽管如此,这样下去没办法维持太久。只要银狼把矛头转向房间外面,战局想必一口气就会瓦解。
──所以能改变这个状况的,必须是他们自己才行。
「奥斯卡,把城堡半毁的方案,和不会让城堡半毁但你会很吃力的方案,哪个比较好?」
「不管怎么想都是后者吧。你说说看。」
「那就交给你了,我们就采取简便的方法吧。请你争取时间。」
缇娜夏握了一下奥斯卡的左手,然后自行退到后方。
光是这样,奥斯卡就理解了她的用意。他点头后,站到前方。
在高塔接受训练时,他体验过好几次了。两人采取以前锋剑士与后卫魔法师组成的基本阵形。
缇娜夏平常总以自身的剑与防壁进行防御,如今她将一切托付给契约者,独自退到后方。
然后,她开始咏唱扭转乾坤的魔法。
盘旋在身后的魔力深不可测。
奥斯卡以肌肤切身感受著守护者力量的同时,目光紧盯著银狼与站在其后方的少女。
从刚才开始就与他正面交锋的魔兽,以野兽轻快的动作持续闪开他的反击。要是由自己主动出击,状况应该会有所不同;可是这样一来,那头魔兽势必会袭击缇娜夏。
见奥斯卡重新架好王剑,蜜菈莉丝笑道:
「守护结界的效果减弱不少,我劝你还是别逞强比较好,否则会被咬断喉咙喔。」
「你好像误会了什么,我没有这个结界的日子可是长得多了。」
美丽的魔女所施加的最强结界。
他在得到这份庇护之前,都只靠著手中的这把剑铤而走险地度过难关。为了打破魔女的诅咒,他好几次潜入未知遗迹,并将其一一攻克。他甚至做好觉悟,最后要与沉默魔女本人一战。
「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,但居然带来魔兽,真是再好不过了。就让它偿还七十年前的那笔帐吧。」
奥斯卡用手指擦掉刚才溅到脸上的魔女之血。魔兽似乎将这个动作视为破绽,纵身一跃。它张开下颚,瞄准对手的喉咙扑去;奥斯卡配合这个动作,往前踏出一步。
「火焰啊!啃蚀敌人吧!」
尖牙与阿卡西亚的剑刃相触,擦出白色的火花。
蜜菈莉丝释放的火焰,趁著那瞬间的僵直紧逼而来。
然而,奥斯卡狠狠挥动遭魔兽咬著不放的阿卡西亚,顺势以它银色的毛皮挡住了火焰,魔兽被直接砸往地面。银狼迅速起身,发出愤怒的怒吼。
蜜菈莉丝面露苦涩地瞪视著他。
「真是夸张,居然把魔兽当作盾牌。」
「因为我没什么教养啊。」
父亲若是听到这句话,或许会重重地叹一口气吧,但他想必早就去避难了。如今的他没有余裕去确认这一点,但既然缇娜夏待在后方,她肯定不会让其他人遭受波及。
所以,他只要取胜就好。
「别受伤吗?真会强人所难啊,明明之前自己的肚子还开了个洞。」
若只是一味地防御,实在无法打破僵局。缇娜夏虽然伤得很重,应该仍旧有办法扭转战局,可是奥斯卡不想让负伤的她过于勉强自己。奥斯卡的视线落在她刚才握住的左手掌心。
「好……就这么办。」
他改以左手握住阿卡西亚。蜜菈莉丝见状,微微皱起眉头。
「你这是什么意思?」
「我是两手俱利的人,别在意。」
奥斯卡认为将来可能会以结婚为赌注,与魔女进行对决。因此他瞒著守护者私下训练,变得双手都能运剑自如。奥斯卡确认握剑的手感后,无畏地笑了。
如同盯著它不放的奥斯卡,银狼的视线也牢牢地锁在男子身上。想必它很清楚,如今只有这名男人有办法与自己分庭抗礼。
自魔法湖诞生的扭曲魔法生物。
看著眼前这头受人操控、作为兵器大杀四方的野兽,奥斯卡说道:
「来吧──我会给你一个死亡的场所。」
落在地上的叹息,究竟是谁所发出的?
此时,缇娜夏的咏唱声传来,蜜菈莉丝将手举起。
「无形的黄昏啊,扭曲吧!」
波纹于空无一物的空中产生,接著一直线地朝奥斯卡袭去。
与此同时,魔兽以四肢狠狠往地板一蹬。
魔法夹带著漩涡袭向他。奥斯卡往前踏出一大步,以阿卡西亚贯穿魔法的核心。消散的风刃掠过他的全身,造成几道裂伤。
但奥斯卡对此毫不在意,正面冲进银狼怀里。他朝著野兽试图啮咬敌人而张开的下颚,将阿卡西亚刺了进去。然而在剑刃贯穿魔兽的身体之前,尖牙便咬住了阿卡西亚。
那一瞬间,双方看似陷入胶著。
此时,一颗小小的水晶球被扔了出来。
瞄准牙齿缝隙扔进去的水晶球掉进魔兽体内──然后爆开。
银狼的身体猛然震了一下。
「你做了什么!?」
「因为有个家伙每天都在吵,说我的睡眠时间不足啊。」
魔女在镇上治疗小孩后,收到了作为谢礼的水晶球。她在那颗水晶球中,注入了强制睡眠的构成。魔兽就算拥有再高的魔法抗性,那也只是基于外层的银毛。因此只要将构成强行灌入它的体内,就能够发挥一定的功效。只不过,以缇娜夏的反射神经没办法精准做到这点罢了。
魔兽身体震颤,但动作尚未完全停止。它挥下利爪,挖开奥斯卡的左臂。
奥斯卡看到自己飞溅的血肉,却依旧没有停下攻势。
他进一步往前迈出步伐。
紧接著,他将银狼死死咬住的阿卡西亚顺势往地上一刺。
滚在地板上的水晶球被魔兽压在身下,发生连环爆炸。然而,球体全被银色体毛弹开,散落在地板后消失不见。这一幕令蜜菈莉丝脸色丕变。
「你这是做什么……!」
「以这样的大小出现在我眼前,算你不走运。」
奥斯卡将全身的重量加诸在左臂上,使劲全力。
魔兽赤色的眼瞳燃烧著愤怒与憎恶,还能行动的四肢不断挣扎。
奥斯卡一脚踩上魔兽的腹部。利爪掠过左臂,造成了更严重的裂伤,但他只是微微皱起眉头。奥斯卡朝逐渐被睡魔缠上的魔兽喃喃说道:
「抱歉啊,我已经做好让那家伙露出厌恶表情的心理准备了。」
──只是争取时间,他当然办得到。
可是仅仅这样还不够。如果要站在她的身旁,就必须能够打倒这种程度的敌人。
奥斯卡以毫发无伤的右手,覆上逐渐失去知觉的左手。
血液流至剑身,加诸于上的重量更上一层。原本颉颃的力量,慢慢有了变化。
阿卡西亚的剑刃缓缓陷进狼的头部,刚才还在挣扎的四肢开始痉挛。
「差不多该结束了,你就好好睡吧。」
魔兽即将遭到王剑贯穿。
眼前的光景让蜜菈莉丝一脸铁青。她慌张地把地板上的水晶球往上一踢。
「有形之物啊,烧毁吧──」
「休想得逞。」
魔女如此宣言。
咏唱结束。
产生的是空无一物的虚无。
在她双手之中慢慢扩散的,是一片犹如小水洼的黑暗。
从中渗出了足以使人冻结的寒气。蜜菈莉丝见状,惊愕得说不出话。
「那个、是什么……」
被誉为最强的苍月魔女。
她的力量甚至得以涂写历史,是压倒性的存在。
缇娜夏勾起美艳的浅笑。
「──失去意义吧。」
黑暗随之扩散。
虚无转眼间侵蚀大厅,将一切覆盖。
无论是视觉、听觉、魔力还是构成,所有事物都被解体并遭到剥夺。
失去上下的概念,就连空间与时间都变得模糊不清,只有彻骨的寒风吹袭而过。黑暗渐渐将一切冻结,随著呼吸渗入其中,无声地将之粉碎。
在好似连思考与自我都要丧失的漆黑之中,奥斯卡对这突如其来的黑暗露出苦笑。
「待会儿要放我出去啊。」
丧失了所有感觉,唯独握在手中的王剑传来真实的触感。只不过,他如今已无法得知剑刃是否有贯穿魔兽的躯体。尽管如此,奥斯卡并不打算把剑拔出来。
此时,他听到女性在自己耳边低语:
「只要有我在,你就不会输。」
那是甜美到令人全身酥麻的,魔女的约定。
黑暗退去之后,残留下来的只有遭到冻结而粉碎的魔兽核心,以及无数碎裂的水晶球。
然而,蜜菈莉丝不见踪影。奥斯卡扫视没有其他人的大厅,问道:
「那个女孩被消灭了吗?」
「请不要胡说八道,她逃掉了啦。」
魔女走到奥斯卡面前,看到遍体鳞伤的契约者后露出不悦的表情,然后从伤势最重的左手臂开始治疗。
「魔兽因为抗性无效而碎裂;不过魔法师应该马上就能看出,一被那个构成卷进去就死定了。她已经顺利逃走啰。」
「原来你是故意放走她的啊。知道她去哪了吗?」
「我说过自己原本就有在监视她了。应该是转移到宝物库附近了吧。」
「宝物库吗?我才刚去过那里,拿出这个封饰啊。」
「那种东西,可以把它扔到某个遥远的地方吗……」
奥斯卡无视魔女的抱怨,将捡起来的手环收进怀里。魔女本想以手指触碰他脸上的伤,却反而被他抓住了手。
「不用管我了,先治好你自己吧。」
「因为需要细微地调整,要治好眼球得花上一段时间……反正不会痛,不要紧的。」
见魔女依旧紧闭著左眼,奥斯卡感觉胃部传来一阵沉重地绞痛。不过他没有将情绪显露于脸上,只是吻上她染血的眼睑。
「要是留下伤痕,我会负起责任娶你为妻的。」
「我要把你吊在塔上喔。」
被他摸了摸头后,缇娜夏有如猫咪似地眯起眼睛。但是她马上将乱掉的头发往上拨,然后在右手生成出小型的构成。
「看样子她停留在宝物库呢。总之我先追上去,麻烦你收拾善后了。」
「啊,等等。」
奥斯卡正要伸出手之际,魔女便消失无踪了。她应该是想,既然魔兽死了,光凭蜜菈莉丝根本无法与自己抗衡吧。奥斯卡抬头望向满是坑洞的墙壁与天花板,不禁叹了口气。
蜜菈莉丝心想,幸好她事前尾随在奥斯卡后面,才能得知宝物库的位置。
她飞到事先掌握的座标后,打晕看守的士兵,然后推开大门。
宽敞的空间显得相当杂乱,却又有著一定程度的秩序。里头收集了无数令人眼花撩乱的财宝。
然而,她不将那些金银财宝放在眼里,而是使用魔力开始探索周围。过没多久,她便发现了隐匿摆放的小型石箱,并将之拿在手上。
她打开盖子一看,只见里面放著红色宝珠。球体表面上雕刻著复杂的纹样,比掌心还要稍微大上一些,看起来隐约发著光。蜜菈莉丝见状,身体微微颤抖。
「就是这个……」
只要得到这颗宝珠,她就不需要继续待在法尔萨斯了。
蜜菈莉丝打算离开宝物库而转过身子──突然全身僵住。
等在她眼前的,是被誉为最强的魔女。
她的双手已经编织出巨大的构成。她之前都把注意力放在魔兽身上,无法编织出如此完整的构成。目睹魔女与自己压倒性的力量差距,蜜菈莉丝感到不寒而栗。
缇娜夏仅以右眼注视著少女拿著的箱子。
「我不知道你打算带走什么,但不会让你这么做的。那个就由我保管吧。」
听到这番强力的警告,蜜菈莉丝舔了舔乾燥的嘴唇。她振奋自己因紧张而有些僵硬的身体,回道:
「我无论如何都需要这个……你肯定一辈子都不会懂的。」
「这种事情,应该得等我从你口中听完来龙去脉才能决定吧。」
魔女冷淡的话语令蜜菈莉丝咬牙切齿。眼前的女子不是用沟通就能设法应付的对手。之前与她在一起的青年尝试过好几次,所以她很明白这个道理。少女露出扭曲的笑容,说道:
「你明明就对我们的话充耳不闻,事到如今说这什么话呢。机会难得,我就告诉你吧。你今后将与一直在寻找的妄执重逢。所以,你就一个人享受痛苦吧──女王候补大人。」
「咦……?」
那是如今应该没人知晓的称呼。
突如其来的话语令魔女措手不及,蜜菈莉丝趁她愣神的瞬间往前冲去。她抱著箱子,编织转移构成。
然而,她的脚被不可视的藤蔓缠住。
「不会让你跑掉的。」
缇娜夏的束缚构成延伸出去。其他藤蔓夺走了少女手上的箱子,另一根生成的藤蔓束缚住她的身体。蜜菈莉丝向捉住自己的藤蔓编织构成。
「截断!」
藤蔓四散。尽管因为威力过于强大,导致自己也喷出鲜血,蜜菈莉丝还是没有停下。少女因为轻微的疼痛闭上眼睛,然后把手伸向箱子。然而,她瘦弱的身体被魔女之力痛打在地。
──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的小箱子。
这就是她所背负的命运。蜜菈莉丝这么心想著,咬住嘴唇。
自己有无论付出任何代价,都想要守护的重要事物。为什么对方就是不理解呢?那是她就算牺牲这副躯壳、就算要拿任何东西交换,都想取回的事物。
视野因泪水而模糊。蜜菈莉丝伸出手。
──要是……有更多……更多力量的话……
意识扩散。
魔力在体内激烈打转。
「住手!」
魔女大声制止。
但是,少女的耳朵已经听不到了。
她心里仅仅回荡著无论如何都想触及的念头。
「瓦尔托……对不起……」
然后唯一浮现在脑海里的,是绝对回不来的那个人。
少女闭上了眼睛。
奥斯卡带著警备兵来到宝物库时,只见魔女抱著膝上那名失去意识的少女。
少女脸色苍白,银发也失去了光辉。奥斯卡窥视著她闭上的眼睛。
「她死了吗?」
魔女摇了摇头。
「身体还活著,但灵魂已经不在了。她自行将灵魂转化为力量……然后消失了。」
奥斯卡重新俯视少女的脸庞,发现上面有一道泪痕。
少女纤细的手臂垂落,旁边摆放著一个小小的白色石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