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话 历‧死(2 / 2)
「历历,与其说我怎么认为,不如说这是事实喔。话说余接怎么样了?」
「咦?」
她突然改变话题,我吓了一跳。但既然卧烟这么做,代表这肯定是必经程序吧。
我不知道她跑这种程序的意图,明明认为、知道顺著她的意图走很危险,依然就这样无法解读、不解读卧烟的真正意图就回答。斧乃木的第一监护人当然是影缝,但是考量到斧乃木的出身,卧烟也是广义的监护人之一。监护人有权知道被监护人的现状。
「过得……很好喔。她面无表情,我不知道她对这次的事件有什么看法……不过那孩子是最懂影缝小姐的人,目前看起来似乎毫不担心。」
斧乃木对于冰淇淋的欲望强烈到逾越法理……但我判断不需要连这种琐碎的情报都提供,所以大致像这样整理斧乃木的近况向卧烟报告。
总之,她想问的应该是这些吧。
「余接最懂影缝?哈哈……历历,你才是最不懂的人呢。」
「咦?」
「不过,余接是怪异,比起莫名假装自己懂,她这样好太多了。顺带一提,我无所不知,所以当然知道余接的事。」
卧烟这么说。这个人意外地喜欢自我宣传。总之她说的大致没错,我对于斧乃木一无所知。
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已经一个月了,但是关于那个女童,我至今只知道她爱吃冰淇淋。真要说的话,我甚至不需要这种情报。
「只不过,你现在也正在化为怪异,所以并不会因为对方是怪异就不懂……但你如果认为怪异可以彼此理解,这也是一种幻想。」
「这样啊……哎,毕竟斧乃木小妹与忍交情也不是很好……」
多亏这样,阿良良木家的阿良良木室现在的气氛有点糟。刚开始是吵架吵不停,现在偏向于冷战状态,白天行动的斧乃木和夜行性的忍,过著没有交集的无沟通生活。
老实说,压力超大。我最近正值准备考试的最后冲刺阶段,却迟迟不顺利。
「何况基于人造物的意义,余接在怪异之中也很特异。」
「人造物……」
「那个家伙和正弦对峙的时候也面不改色吧?我试过一次喔。我曾经试著命令她和影缝交战。」
卧烟随口说出惊人的往事。
「我觉得那个家伙或许具备近似人类的情感,当时的我不认为机率很低,那个女童却毫不犹豫就袭击『姊姊』。」
「…………」
「不过,这场战斗本身是以影缝胜利告终。明明只要下令就可以阻止余接,那个家伙却没这么做,真像是她的作风。啊啊,历历,你放心,就算我突然讲这段往事,也不是要暗示影缝失踪的原因与凶手是斧乃木余接。」
卧烟眼尖发现稍微掠过我脑海的质疑,并且厘清。即使看似不经意也不准出现任何无谓的程序,这种感觉简直像是在设计棋局。
「因为那个家伙只要没接受命令、没受到使唤,就不会展现这种举动。」
「哎……说得也是。」
不是「不动」或「不行动」,而是刻意说成「不展现举动」,听起来并非完全否定斧乃木的个性与自由意志。不过确实没错,回想起她和正弦相对、敌对时的样子,卧烟的论点基本上是对的。
如同没有表情,也没有感情。
所以当然也无情。
「只是正因如此,影缝才会被排除。」
「咦……排除?」
动不动就对卧烟的话语起反应,我觉得这样的自己好烦。即使不解读她的意图,但是面对她的时候,我还是想沉住性子和她从容交谈。
没有羽川那种程度的沉稳,就无法面对卧烟吗……不过,我有点难想像羽川和卧烟交谈的样子。
「您说的『排除』是什么意思?」
「所以如我刚才所说,影缝失踪的原因不在影缝身上喔,历历。她原本和这座城镇上演的一连串故事几乎无关。虽然因为历历的妹妹而在一瞬间和故事产生关联,却以历历自己的努力回避了。与其说回避,不如说抗拒。」卧烟说。「正因如此,我这次才会派她过来……不过,这个事件的根比想像的深。」
「即使比想像的……即使根比想像的深,也符合您早就知道的状况吗?」
「历历,别这样逼问啦。可爱的学妹被历历殃及,我怎么可能不心痛?」
「…………」
「啊啊,虽然你殃及影缝,不过你算是被贝木殃及吧。不对,说真的,那个家伙是什么状况?各种情报错综复杂,我即使知道一切,但问题在于这些情报大概都是假的,大部分是那个家伙放的假情报。学姊有个不孝的学弟很不幸喔。至于忍野……哈哈!」
卧烟即将提到忍野,却轻轻一笑置之。不对,对我来说,这可不是可以笑著带过的话题。不只是关于忍野的事,当然也包括关于影缝的事……以及关于贝木的事。
「嗯?不不不,贝木是自作自受喔,所以别在意。就算我这么说,我觉得以历历的个性应该办不到吧。但是别在意。包括忍野的事也是……只不过,关于影缝的事,在这时候讲明应该比较好。这是为了今后著想。为了历历的今后著想,也是为了这座城镇的今后著想。」
「为了……我?」
「嗯。为了历历的现今与后来著想。总之,关于城镇的问题……不需要由一个人负担到这种程度。」卧烟说。「影缝之所以被排除,纯粹是因为碍事。不是影缝余弦碍事,是她使唤的式神斧乃木余接──派到历历身边的斧乃木余接碍事。为了将斧乃木余接这个式神兼凭丧神兼人偶无力、无效化,才会将主人收拾掉。斧乃木余接是只服从命令,完全听从使唤的式神,只要站在指挥系统顶点的主人不在,那个爱露招牌表情的女童就不足为惧。」
收拾。
如此直接的形容,使我的内心不安起来,刺痛起来。
005
「卧烟小姐……『收拾』的意思是……」
「收拾。不过从影缝的角度来看,应该是没收拾好吧。虽然这么说,但那个家伙严格来说不是为了工作而待在这里,所以责备这一点也不太识趣。」
卧烟说。
她说的「这里」应该是狭义的「这间北白蛇神社」,但当然也是广义的「这座城镇」吧。
确实,影缝的「工作」──身为专家要处理的工作,在她对我的身体变化提供意见时,就已经大致完成。后来的正弦事件对她来说只是顺便,后续逗留在这里是违反规定的行为。
「真要说的话是私人行为。不是职业兴趣,是个人兴趣。但她不是以好奇心行动的家伙……总之,不是以求知欲,而是以求美欲为动力的正弦出现在这里,所以她多多少少变得感伤,这应该可以确定吧……总不可能是担心历历家的余接才留下来……我是这么希望的。」
是这么希望的?
卧烟小姐,不要讲得像是「可能性不高却可能发生」好吗?
「历历,她将余接送进你家是为了打造意外性,也是觉得余接是纯正的人工怪异,所以应该可以保护你……不过似乎有家伙厌恶这种做法。」
「厌恶……」
像伙。
「只是即使如此,这个家伙应该也不会直接对余接下手吧,因为她是纯正的怪异。所以那个家伙朝主人下手。这就是有家伙出手的理由,那个家伙会出手的理由。」
家伙。
厌恶的家伙,出手的家伙。
卧烟重复这几个词,如同在对我下暗示。
「接下来应该会分歧的剧情,大致分成两种走向。余接正如预料被瘫痪,成为只待在你身旁的无意义保镖;或是余接的人性意外觉醒,以自己的意志想要保护历历的乱来之举……失去怪异的本分。」
「…………」
「怪异失去本分会变成什么样子,应该不用对历历说明了吧?因为你肯定已经亲眼看过实际的危害。」
在这种状况,不再是纯正怪异的斧乃木余接,将会成为可以出手的对象,不足为惧。
卧烟以说明的语气这么说。原来如此,听她这么说,即使是影缝突然失踪,我也逐渐看得到其中的合理性……
到头来,正弦的事件也是这样。
当时可能的模式有两种。我为了拯救「人质」而让身体更加吸血鬼化;或是斧乃木为了防止我这么做而主动施展暴力,在我面前发挥她的怪异特性。
这种怪异特性,可能会破坏现存于我与斧乃木之间,或是今后可能诞生的关系。实际上实现的是后者,不过该怎么说,真要说的话,是我这边的心理问题。
是我的心态问题。
后来在影缝的策划之下,我和斧乃木开始同居,因而回避这种事态。但也可以解释成正因如此,我才能风平浪静直到现在。
说到「正因如此」,卧烟说的「家伙」也是正因如此才排除影缝,让斧乃木成为实质上只待在我身旁的人偶。
…………然而,我不懂。似懂非懂。
做到这种程度究竟有什么意义?简直像是在阻止我做某件事……还是说想促使我做某件事?
无论如何……我心情不可能舒服。
感觉对方如同从周围慢慢进攻,使我孤立。
这么一来,我不免觉得我的身体化为吸血鬼、化为怪异,是某人设的局。至少我这种想法应该不完全是被害妄想吧。
如果没有千石的事件,没有这间神社的事件,我也不会那样过度依赖忍……那么忍呢?
在这种状况,忍的立场又如何?
说到我的保镖,忍比斧乃木更像是这个角色……啊啊,对喔,为了避免我的身体继续化为怪异,我再也不能依赖忍……所以就某种层面来说,忍也和斧乃木一样变得无力。
既然我无法强化,就代表忍也无法强化。
那个家伙如今真的是落魄至极的怪异渣滓,只是普通的金发幼女。对于我或是她自己来说,都无法成为王牌。
不是王牌,也不是利器。
「历历,小忍她……」
如同看出我的思绪落在忍身上,应该说,卧烟是诱导我的思绪落在忍身上。
从刚才,卧烟就不时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,并且投向忍,肯定是为了诱导。
「正在熟睡吗?」
「是的……她最近完全是夜猫子。」
我没说是因为斧乃木的关系。毕竟真要说的话,不像是斧乃木在回避忍,而是忍在回避斧乃木。
「所以这个时间大多在睡觉。」
「呵呵。这部分应该是她有自己的想法吧。刻意让生活接近怪异的本质,以便出事时来得及应付。不过,已经逐渐不再是怪异的她,做这种事也没什么意义……历历也没有因此回复为人类就是了。该说是乐观还是抱持希望,小忍似乎死抱著这个希望呢。」
卧烟说。她的语气隐约像是同情,却也像是维持某种程度的清醒,纯粹在陈述一件事实。
忍的做法或忍的想法,全都只不过是没价值的白费工夫。卧烟似乎只是在陈述这个事实。即使如此,我完全没察觉忍做出这种不像她的贴心之举,所以不能对此说三道四。
「不过,这样可能害历历陷入更艰困的绝境。」
「咦?更艰困的绝境?」
「呵呵。现在的姬丝秀忒‧雅赛萝拉莉昂‧刃下心不是完全的不死之身,也不是完全的吸血鬼,再怎么样都不能二十四小时全天候保护你。要防止暗杀是一件困难的事。比方说,如同将棋对奕的时候不被吃掉任何一颗棋子就获胜,就是这么强人所难。再怎么知名的棋士,即使面对不太懂规则的小孩,也没办法不失去任何棋子就获胜。再怎么光荣重情义的指挥官,也难免会派出弃子。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喔,历历。」
「想要保护一颗步却失去王……是这个意思吗?」
「并非只限于步。俗话说,拙劣的棋士宠爱飞车更胜于王,但无论是飞车、角、金将或银将,在某些时候都可能成为弃子。只有王不可能成为弃子。」
「…………」
「仔细想想,将棋真是神奇的游戏呢。即使王将以外的棋子都被吃掉,只要王还活著,甚至可以只靠王战胜,这种游戏平衡真神奇,设计得很好,非常反映世间的状况。那么历历,你觉得自己是王将吗?」
卧烟唐突这么问,我没能多加思索。
「啊,不。怎么可能……」
我反射性地回答。或许我应该回以更好的答案,但我的个性没有欢乐到敢自称为王。即使吸血鬼是怪异之王也一样。
「凭我的能耐不可能当王。」
「我想也是,你是这种谦虚的家伙。而且这座城镇现在没有王。你不是王,姬丝秀忒‧雅赛萝拉莉昂‧刃下心也不是王,而且千石抚子也……」
卧烟再度转身看向后方的神社,如同刚才做的那样。
「不在这里。」
「…………」
「这座城镇的王位现在是空的,所以会发生各种问题。换句话说,就像是将棋对奕的时候只拿掉王。哈哈,我听过将棋会拿掉飞车与角当成让步,但是拿掉王让步的将棋就很稀奇了。在这种状况该怎么分胜负呢?」
「在这种状况……没有胜负可言吧?因为没胜利条件,也没败北条件。」
「没错,这是没有胜负的状态。人们称之为『无法地带』……王没必要一定是最强的棋子,只要待在该处就好,光是待在该处就能收场,即使这个场是战场也一样。」
「……就算您将这座城镇譬喻为将棋,我也听不太懂。听您说这里是战场,我就更不懂了。」
我率直说出想法。
说出这种率直的想法,或许……不对,我不知道是否说得出率直的想法。
或许只是不想懂。
空位。
成为混沌状态之前是空白。记得这是……贝木说的。
「这么说来,影缝小姐也提过将棋……提到贝木、忍野先生与影缝小姐曾经设计诘将棋来玩。」
「哈哈,即使是诘将棋,没有王也很难呢。」
「……以诘将棋的状况,王只要一个就好吧?即使有一个王位出缺……」
「也有一种叫作双玉诘将棋的玩法,不过这不是现在的正题。」
我大概是基于本能察觉到危机,试图随口转移话题,但卧烟不允许这样。
「我将这座城镇譬喻为将棋,只是在炫耀常识罢了。并不是特别想要讲得浅显易懂。」
「…………」
「将王譬喻为神,要说风俗习惯也算啦,毕竟将棋没有『神』这颗棋子。好啦,姑且还是让我说下去吧,忍野想要维持空位,让这座城镇在灵力层面稳定,但我希望即使只有形式也好,一定要填补王位。我将这个任务托付给历历,后来历历失败了。这就是至今的过程吧?」
「总之……若要整理成好懂的前情提要,大概是这样没错。不过在我身边发生的各种事件没这么单纯……」
「没这么单纯,但也不复杂。应该说还不到复杂的程度。哎,我觉得将余接放在你身边,如果能顺利牵制就好,不过看起来没这么顺利。影缝下落不明、贝木销声匿迹、忍野不知去向,这么一来,状况终于火烧眉毛,所以我只能自己采取行动。」
「……您说的『采取行动』是什么意思?」
若非必要,卧烟这个人不会采取行动。
上次来到这座城镇时也一样。
这个人会像这样等我,就代表她必须等我。不可能是前来热心仔细讲解这座村庄所处的现况。
我确实一无所知,希望有人热心仔细讲解,但这个人不可能只为此跑一趟。
「历历,我想为受害程度逐渐增加的现状加盖。所以与其说采取行动,应该说阻止行动比较正确。尤其要阻止历历你的行动。」
「我的……?不,我并不打算行动……没这回事喔。影缝小姐就是为此派斧乃木小妹到我这里吧?担任保镖兼监视员……」
「说得也是,就算是历历也好歹明白这一点。但余接已经无法胜任这个工作了。因为指挥系统瓦解,所以余接再也无法保护你,也无法阻止你。是正如字面所述的傀儡。慢著,『傀儡』这个词也有『鬼』这个字?」卧烟说。「所以你『可以行动』。已经可以行动了,没人能阻止你。而且麻烦的是只要你行动,『那边』也会行动。」
「『那边』……?」
「你不用思考『那边』是哪边。总归来说就是『那个家伙』。」
卧烟讲得像是要封锁我的思考,然后继续说下去。
「问题在于你行动就会危险。应该说那边一直在等你行动。如同谁先动就输的决斗。我觉得我陷入两难。」
「两难……哪两件事让您为难?」
「也就是说,虽然我找到解决之道,但要付诸执行会令我有点心痛。」
解决之道……?
她说的解决之道,是要解决什么?
在这座城镇,我身边确实发生各式各样的事件,不过极端来说,这一切都已经终结。
主导终结的人物悉数下落不明,真要说的话是一大问题,不过关于这方面也无从生事。
「究竟是怎样的解决之道,你在意吗?虽然已经和你无关,不过……」
卧烟行动了。
朝我接进一步。
既然她采取行动朝我接近,就代表有这个必要。但我不知道是怎样的必要。
结果,我至今都没能解读她的真正用意。
「要赶走长年缠在这座城镇的『暗』,解决之道就是你死掉。」
「咦?」
「但是不到将军抽车的程度就是了。」
「咦?咦?」
「放心,只会在一瞬间觉得痛喔。」
卧烟说完挥刀。
我对这把刀有印象。
不,形容成「有印象」不太对,非常不对。并不是看过这把刀,而是这把刀和我知道的东西近似。
近似?
这种说法也不对。
形容为「近似」,听起来像是我知道的东西才是真品,不过我曾经见过、知道、砍过也被砍过的那把刀才是膺品。
她现在挥的这把刀才是真品。
名为「怪异杀手」的刀」
怪异杀手。
本应早就在古代消灭的元祖「怪异杀手」。
这把刀,这把正牌的刀,砍了我。
砍了我的手指、我的手腕、我的手肘、我的上臂、我的肩膀、我的脚踩、我的胫骨、我的膝盖、我的大腿、我的腰部、我的躯干、我的腹部、我的胸部、我的锁骨、我的脖子、我的喉咙、我的下颚、我的鼻子、我的眼睛、我的大脑、我的头盖骨。
将我切片。
在一瞬间切片。
我想要惨叫,但是用来惨叫的嘴巴、喉咙与肺脏,都被切成像是套圈圈游戏用的圈圈。
卧烟说「一瞬间」并非谎言,但她还是说了一个天大的谎言。
因为速度太快,刀速太快,所以我甚至不觉得痛。
「…………」
她不知何时握著刀。
她为什么握著「怪异杀手」?
我就这么不明就里粉身碎骨,在神社境内四散。啊啊,这么说来,千石昔日也在这间神社,以类似的手法将蛇切片。
思考这种事的时候,我──我全身的部位分散了。
「变成这样实在遗憾。我真的这么认为。不过我希望你可以理解,别看我这样,我也是一直等到最后一刻,等到你考试当天。要是考完试解除限制,连我都不确定解脱的你会如何行动。」
我好像听到声音,应该是错觉吧。我不可能听得到。因为我的听觉器官以及接收讯号的大脑,如今都被切片。
「不用担心姬丝秀忒‧雅赛萝拉莉昂‧刃下心可能在你死后复活。虽然不晓得能不能安慰你一下,但我告诉你吧。她已经看过这样的『未来』,这样的『世界』一次。所以这个行动,这条路被封锁了。就算她想失控也办不到吧。没有用来失控奔跑的路,因此她能做的……顶多只有自杀。」
企图自杀的吸血鬼。
怪异以这种方式存在,旁人会怎么想?如今我不知道这样是否合适,就算不合适,反正只要横死路边就没什么两样。不过「死亡」和「被暗吞噬」是否一样就不得而知了。
「接下来不是安慰,是保证。关于你的死,我会负责以尽量不造成打击的方式告知你的家人、恋人与朋友。」
啊啊。既然卧烟会负责,那应该没问题吧。
然而就算这么说,超过半年的时间,我将大半生活用在准备考试,如今却付诸流水,我果然还是会难过。
战场原说的确实没错。
对于我这种人来说,比起考试本身,能否抵达考场才是最大的难关。而且没抵达的话似乎会落榜。
樱花飞散。
阿良良木历也飞散了。
006
接下来是后续,应该说是结尾。
结尾?
不对,我被砍碎、被切片而散落在地上,我觉得足以当成结尾了。
「……咦?」
但我活著。
我没死。太阳在我的正上方。
换句话说,时间大概经过了六小时,现在已经是中午。本应被切片的我,却在阳光底下躺成大字形。
这是怎样?
怎么回事?
卧烟不在了。
连痕迹都不留。
怎么回事?我不是被卧烟……被她挥动的怪异杀手砍成碎片吗?难道是吸血鬼的不死特性让我从鬼门关复活?
不,我没让忍吸血,不可能是这样。
卧烟趁著忍睡著时下手,就是避免这样的万一,避免我与忍这么做。即使我真的吸了血,让身体的不死性质强到可以从那种碎尸万段的状态复活,我像这样待在阳光底下也不可能平安无事。
这简直是……和「怪异杀手」相对的「怪异救星」造成的效果。
发生什么事?
究竟发生什么事?
不对,卧烟她……「引发」了什么事?
「啊,醒了吗?」
此时,有个人影俯视不明就里,躺成大字形的我。
「还是说,我吵醒熟睡的小孩呢?拉拉拜伊哥哥?」【注:摇篮曲英文单字「Lullaby」的音译。】
「……不要把我叫成像是摇篮曲,我的姓氏是阿良良木。」
我反射性地想要如此回嘴…
想对俯视我的少女如此回嘴──对背著大背包的双马尾少女如此回嘴。
我语塞了。
不,我当然不是忘了自己的名字……
「说得也是。抱歉,我口误。」
她笑咪咪地这么说。这是昔日我好喜欢,最喜欢,如同太阳的笑容。
好怀念。
本应再也看不见的……
「所以,结尾就是阿良良木哥哥赶不到考场而落榜吗?」
「不,这种结尾没办法结尾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