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(1 / 2)
那一天,我几乎彻夜无眠。之后,『神』虽没再出现,但社长盖的那座黑色尖塔,今天也无惧其他人的注视,屹立在洛高的校园里。在半夜里看到那种东西,实在让人没办法安心熟睡。
不只是我,嵩月跟阿妮娅好像也没睡好。嵩月发愣的时间比平常多了五成左右,她漫不经心地搅拌著已经空了的咖啡杯;阿妮娅不知道是不是正睁著眼睛睡觉,她虽然坐在椅子上,却一动也不动。
我一脸没睡饱的样子咬著吐司,顺便准备要上学的东西。
『早安,今天天气真好啊,咦……呜哇!』
只有操绪一个人精神十足地突然出现在空中,兴奋地嚷嚷著。
『怎么啦?那衣服是怎么一回事?大家是心情不好吗?』
比起惊讶,操绪的询问听起来是真的担心著我们。
我跟阿妮娅还有嵩月看著彼此,一副无可奉告的表情。
我能够理解操绪担心的心情,因为阿妮娅跟嵩月除了制服之外,还分别穿了驯鹿跟熊的布偶装。校内数一数二的两个美少女,居然穿著布偶装在吃吐司,这诡异的画面,看起来就像是搞笑节目的桥段一样。
「这是戏服……是我们班在圣诞派对上要表演的内容。」
穿著熊布偶装的嵩月说明著,不知为何,她看起来有点开心。看来她好像还挺喜欢那件布偶装的嘛,真令人感到意外。阿妮娅好像也终于回过神来,她眨了眨眼晴。
「是我叫樋口拿来的。因为穿这样去洛高,就不会被塔贵也发现了。」
『去学校?』
「嗯,得去调查一下那座塔,所以只好出此下策。」
『咦……不过,穿成这样不会反而更醒目吗?』
「根据樋口的说法,好像是不必担心。因为现在是圣诞派对前夕,很多学生都直接穿著戏服帮班上的活动打广告,而且这样很温暖。」
『也是啦,看起来的确很暖和。』
话说完,操绪摸了摸毛绒绒的布偶装表面,然后「唔」了一声,皱起眉头。
『不过……嵩月是小熊,妮娅是驯鹿,这我还看得出来,但智春穿的是什么啊?阿兹特克文明的古物?还是蒙面摔角手?』
「……大概就像是圣诞精灵一类的吧。」
我戴著有如反派摔角手的面具,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。
樋口帮我带来的衣服,不知道该说是斗牛士风格还是黄金文明风格。总而言之,就是拉丁美洲那种的全身紧身衣,上面还布满了华丽的装饰。
一如预期,操绪惊讶地睁圆了眼睛。
『啊?精灵……?』
「嗯,因为我们班要演『小气财神』啊。」
『小气财神……对喔……那听起来很适合现在的我们呢。』
操绪微妙地表示认同,点了点头。
嗯,我也勉强表示赞同。『小气财神』是英国大文豪狄更斯所写的小说,年代久远。故事讲述史古基这位冷酷无情的商人,因为精灵的指引而看到了过去现在跟未来的自己,继而找回了温暖的心。
以某个层面的意思来说,这跟从曾经毁灭的过去,以及拥有未来的『第一轮世界』回到现在的我们立场是很相似的。但──
『不过,为什么要戴面具呢?』
操绪将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点了出来。
嵩月代替语塞的我开了口,怯生生地回答:
「啊……夏目同学的角色是解除封印后,重新复活的邪神部下,也就是五只圣诞精灵其中之一的马利波沙。」
『马……马利波沙?』
操绪露出困惑的表情,嵩月继续说:
「是的,其他还有士兵跟大个子这些圣诞精灵,另一边是想要保护被抓走的少年提姆的正义守财奴史古基,两边进行了激烈的舞蹈对决,是一出音乐剧──」
『舞蹈音乐剧?小气财神是这样的剧情吗……?话说回来,什么是正义的守财奴啊?』
操绪看起来快要晕过去一般,皱著一张脸说。
「不清楚……?」嵩月看似真的不明白地微偏著头。
「反正就只是高中生的派对余兴节目而已。」
阿妮娅自暴自弃地说。我想也是,于是叹了一口气。我可以想像,这一定是由樋口那家伙抱著「反正大家开心就好!」的念头主导的剧本。因此,根本没有好好排演的我们,当天居然可以直接参加正式演出──我根本不知道音乐剧到底要做些什么啊!
『欸,没有操绪出场的机会吗?』
不知道为什么,提出疑问的操绪貌似充满了期待。你想参加啊?我整个人讶异到不行,阿妮娅则是淡淡地说:
「你演的是邪神‧恶灵马来,是最后的大魔王。」
『最后大魔王?衣服呢?』
「没有,好像穿这样就可以了。」
『为什么操绪要素颜演最后大魔王啊──!?』
操绪尖声吶喊著。我虽然不是无法体会她的心情,但总比我全身穿紧身衣来得好吧。我看著手机上显示的时间,无奈地叹了一口气。
现在是早上八点,距离跟樋口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三十分钟。今天虽然不用上课,但几乎所有的学生都会为了准备圣诞派对而前往学校。我想要趁早上学生少一点的时候,先去调查塔的事情。
「时间到了,走吧。」
嵩月跟阿妮娅点点头,戴上了布偶装的头套。我一脸认真地重新绑紧面具的绳子。
『真是诡异的一群人……』
操绪看著我们,喃喃吐出了感想。
○
洛芦和高中的占地在市内高中里算是相当广阔的。稳重的西式建筑校舍被绿意盎然的腹地围绕,酝酿出一种明亮开放的气氛。
但这令人自豪的风景,却被耸立在校园里的一座巨塔破坏殆尽。
即便是从远处看,这座黑色尖塔也洋溢著异样的存在感。愈接近学校,那存在的不和谐性便愈来愈强烈。盖在它隔壁的三层楼高校舍,看起来居然小得可怜。
塔的直径大约有五公尺宽,但高度起码有八十公尺。朝阳的光芒一落下,塔便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。从学校起绵延数百公尺的民宅屋顶,都被一片黑影笼罩,这画面实在是让人很不安。
『哇……近看就更觉得实在有够大的耶!比车站前那个十五层楼高的大楼还要高吧。』
操绪抬头看著高塔的尖端,天真地表现出佩服的样子。
我穿过洛高校门后停下脚步。
「这不知道要用在什么地方呢,怎么看……都看不到入口耶。」
「不管怎么说,从这个形状看来,里面都不像是有空间可以给人活动啊?」
穿著驯鹿布偶装的阿妮娅冷静地指出重点。没错,我点了点头。
「你是说……社长不可能会躲在这里面吗?」
「唔,看起来也不像是武器,应该是一种魔术装置吧?不过,我倒没听过有什么仪式魔法需要这么巨大的装置。塔贵也那家伙,到底在想些什么……?」
阿妮娅很认真地思考,但她头上还戴著可笑的驯鹿头套,因此气氛实在是严肃不起来。可能是因为被这种气氛感染,操绪也一如往常地以悠闲的口吻说:
『这座大得要命的高塔,到底是怎么建造的啊?』
「我不知道……不过,大概不是塔贵也一个人建造的。」
阿妮娅的语气十分认真。听到她的话,操绪喔了一声,微微歪著头。
『你是说,有人出手协助社长吗?』
「没错,而且还是擅长魔术的大规模组织。要不然,第一学生会不可能会放任这种东西的存在。」
「对喔……佐伯哥……」
听到阿妮娅的提点,我想起了各方面都让人头晕的美型第一学生会会长。如果这座塔是违章建筑的话,维持校内治安的那些人,绝对不可能会放过它。不对,用这个标准来看,认定恶魔是邪恶存在的佐伯哥,居然会放任变成魔神相克者的社长不管?这件事太奇怪了。
也就是说,出手帮忙社长盖这个『展示物』的对象,会是第一学生会也无法与之抗衡的人吗──?
「欸,操绪……」
我突然浮现一种奇妙的既视感,因此直盯著黑色尖塔的表面看。
「这种没有接缝的墙壁……你不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吗?颜色跟光泽也是……」
『嗯……?』
操绪也仔细凝视高塔,然后说:
『啊,该不会跟社长家里庭院的避难所一样?』
「就是那个!社长躲在家里的时候,他就是住在那块大石头里……!」
我终于发现既视感的真正来源,炫社长在回到科学社之前,曾经有将近半年没来上学。那时候他都将自己关在不受外部打扰的坚固避难所里。施加了护法结界的避难所外墙,不但电钻类的工具钻不透,就连子弹或机巧魔神的攻击也都会被弹开,几乎没有东西可以伤到它。这黑色尖塔的表面素材,看起来就跟那个避难所的外墙很像。
「要试试看吗……奏,拜托你了。」
阿妮娅严肃地看著嵩月。
嵩月沉默地点点头。她的双眼发出淡绿色的光芒、手掌上出现灼热的火焰,身为使用操控的恶魔,嵩月的血液能够因应她的意志化为火焰。照理说──大概没有任何金属能够承受高达摄氏几千度的地狱业火。
但塔的表面尽管受到了嵩月的火焰直击,却没有留下任何损伤。淡淡的魔法阵图案一闪现,就弹开了火焰。高塔的金属外墙,被人为的魔力所保护著。
「果然是护法结界,这样的话根本无计可施。」
阿妮娅烦躁地咂了舌。
这时,站在阿妮娅背后的蒙面男「喔」了一声,像是很佩服似地吐了一口气。
「这么说来,智春的机巧魔神也没用吗?」
「嗯,之前雪原瑶有试过,即便是白银的切断空间能力,对那墙壁也没有用……嗄,樋口!?」
我发现了蒙面男的真面目,惊讶地瞪大眼睛,全身血液像是在一瞬间逆流。他看到嵩月使用魔力的光景了吗?不仅如此,他甚至知道机巧魔神的存在吗?
但樋口却反而一派轻松地看著手忙脚乱,十分狼狈的我。
「喔,你居然能认出我来啊。」
话说完,樋口拉下了脸上的面具。顺带一提,他脸上的面具是黒白相间的斑马图案,不过这种事一点都不重要就是了。
我颤抖地指著樋口。
「为什么你会知道机巧魔神的事?」
樋口爽快地回答道:
「有人告诉我的啊,是昨天……不,是前天吧。」
「……有人告诉你!?」
「嗯,哎呀,我真的是吓了一大跳耶!虽然早就觉得你们好像隐藏著什么秘密,但没想到居然能够在影子里养那种机械驱动的恶魔。话说回来,操绪不但是机巧魔神的活祭品,居然连嵩月也不是人类啊……」
我完全语塞,樋口所知道的情报是正确的。看起来不像是夸大也不是在套话,真的有人跟他说了事情的真相。昨天晚上樋口会愿意帮我们那么多忙,也是因为如此吧?但我明明就希望不要把这家伙卷进来啊!
樋口一脸严肃地交抱双臂。
「嗯,虽然你们一直瞒著我,这让我挺不爽的。不过,要是暴露了身分的话,就会被恶魔的诅咒#变成动物#吧?那就完蛋啦……咦?还是脑细胞会被破坏,变成白痴呢?算了,都无所谓啦。放心吧,我没有告诉大原她们。」
「变、变成动物……?」
这是什么意思啊?我感到有些困惑。这种设定我还是第一次听到,不过樋口可以接受就好。只是,对方难道想不到能管住他口风的更好藉口吗?
『欸,你是从谁那里听来的啊……?』
操绪皱著眉头问,樋口看似无奈地叹道:
「就是黑崎学姊啊。我不是说我有见到她,跟她讲话吗?」
『朱……朱浬学姊?真的吗……?』
「那个人真的活著吗……」
樋口反而觉得很不可思议地看著惊愕的我们。
「当然啦,不过她每天还是要从医院来学校上课就是了。」
「医院?」
「不是有一间烈明馆医大附属医院吗?就是在车站北边的那间。」
的确有,那间大医院的建筑物还挺漂亮的。
「朱浬学姊住在那边的医院吗……」
我到现在还感到难以置信,喃喃说道。照理说应该已经粉身碎骨的朱浬学姊,真的还活著吗?但她是怎么活下来的?
「樋口,你说过这座塔是科学社的展示品吧?」
阿妮娅代替了大脑混乱停机的我开口,她穿著驯鹿的布偶装,瞪著樋口。
「朱浬也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吗?那家伙有说些什么吗?」
「嗯,她说要我们帮社长。」
樋口玩弄著斑马花纹的面具,点了点头。怎么可能?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。对朱浬学姊来说,社长是科学社的叛徒,也是想要杀了她的罪魁祸首啊!
「帮社长?朱浬学姊真是这么说的吗……?」
「所以我才会负责主持科学社的天使召唤秀啊。」
「……天使?」
嵩月不解地微偏著头。樋口不知为何喔了一声,很得意地点著头。
「听说圣诞节的晚上,天使会降临到这座塔。科学社的表演项目就是『召唤天使』。藉由洛高生们的祈祷来召唤天使──这已经在学生之间引起不小的话题啰!」
「是吗?」
阿妮娅扭了扭驯鹿的角,沉吟著。
「也就是说,这座塔是天使要降临的地方吗?开什么玩笑……」
樋口讶异地看著阿妮娅的反应。
「大家本来都以为塔里是有什么大型的魔术机关,或是立体影像的投影装置之类的……难道不是吗?」
「我不知道,不过不管怎样,都必须要好好调查清楚。」
阿妮娅摇摇头,深深地叹了一口气。「是喔?」樋口不太在意地喃喃说道。
「是喔,啊……不过,高塔不只我们学校才有喔。」
「什么!」
听到这句话,阿妮娅的声音瞬间变调。她好像联想到了什么。
樋口就像是在聊天一样,泰然自若地说著:
「我有念别间学校的朋友。听说在市内的好几个地方,都有跟这很类似的高塔。不过,洛高的应该是最高的啦。」
「塔贵也那家伙……被他摆了一道啊!」
阿妮娅抬起头,以布偶装上的圆圆大眼瞪著黑色尖塔。然后,她突然转过头。
「没时间了。我们分头行动吧,智春。」
「什么?」
「你带操绪跟奏去医院。如果朱浬真的还活著的话,我有很多话要问那家伙。」
「你呢?」
「我要再针对高塔作一些调查。樋口,带我去有其他高塔的地方。」
「可是,这样妮娅会一个人……」
穿著熊布偶装的嵩月,担心著说要单独行动的阿妮娅。
但驯鹿却露出无畏的笑容,摇了摇头。
「奏,不用担心。塔贵也现在没有攻击我的理由。就算他现在要下手,目标也会是持有点火装置的你们。」
「…………是喔。」
的确有可能啊,我点点头。而且,阿妮娅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,是个弱小的幼童了。她是食运族的恶魔,拥有能够扭转命运的机率操作能力。她在孤身被丢到『第一轮世界』的五年之间,持续跟使魔战斗著。在我们之中,她应该算是实战经验最丰富的人。
看到阿妮娅的成长,樋口似乎觉得她耀眼得有点炫目。
「要我带你去啊……也没关系啦。妮娅,你长大之后变成大美女了呢。」
樋口装熟地搂住驯鹿的肩膀说道。
阿妮娅很不高兴地瞪著樋口。
「不要用那种有色的眼光看我!」
驯鹿布偶一口咬住樋口,害他大声惨叫。
看到他们打闹的样子,我不由得感到佩服,觉得他们真是一对活宝。
○
樋口告诉我们的那家医院,是一幢特别气派的建筑物,让人联想到高级饭店。医院的停车场里停满了高级进口车,等待室里的病患们看起来也都穿著很昂贵的衣服,院内甚至还有给贵宾使用的个别等待室。到处充斥著奢侈浮华,给人一种虚伪的感觉。
『这间医院好奇怪,他们是都有拜金的嗜好吗?』
操绪抬头看著放在等待室里的高级壶,露骨地直接说出感想。
「这个嘛……朱浬学姊真的在这里吗?」
我在等待室里的沙发上坐下,但却感到坐立难安。
照理说已经死掉的朱浬学姊,据说却住在这间医院里。虽然我不觉得樋口在说谎,但即便如此,我还是觉得缺少真实感。
『说不定樋口是被别人骗了。』
操绪指出重点。的确,这是很有可能的。
「不过,杏也说她看到了朱浬学姊啊!」
『说得也是。』
我们总觉得哪里怪怪的,不由得叹了一口气。总而言之,我们手边的资讯实在太少,未查明的事情又太多了。在豪华过头的沙发上,我跟操绪各自抱著头。
「夏目同学……」
脱下布偶装,换上普通制服的嵩月,从柜台那里走了过来。
「嵩月,我们在这里。」
我躲在沙发后面,一边小心不引人注目,一边向嵩月挥著手。被幽灵附身的人,在医院晃来晃去总是觉得不太对劲。因此,我请外表看起来最正常的嵩月去打听朱浬学姊的病房号码。
『怎么样?』
「朱浬学姊的病房在几楼?」
「啊……」
看到我跟操绪充满期待的表情,嵩月却困惑地摇著头。
『他们不肯告诉你吗?还是她谢绝见客呢?』
操绪「唔」了一声,不解地微偏著头,表情愈来愈迷惘。
「听说这里没这个人。」
『……没这个人?』
「没错,这医院里没有任何叫黑崎朱浬的病患。」
『这、这是怎么一回事?欸,智春!』
「呃,你问我也没有用啊……」
操绪激动地逼问著我,我只好不断向后退。就这样一路退到了墙边。
「……夏目智春?」
突然有人叫了我的全名,我吓了一大跳,那是我所熟悉的声音。我暗惊了一下,回过头去。
站在医院贩卖部前的是一位穿著睡衣跟棉袍的少女。她有著一头微弯的卷发跟看起来有点凶恶的坏人脸。
操绪睁大了眼晴指著她。
『六夏会长?你还活著?』
「我哪能死啊?当然还活著啊!」
第二学生会会长仓泽六夏趿著拖鞋,愤怒地回吼。我是知道她因为炫塔贵也的阴谋而受了重伤,但没想到她居然刚好住在这间医院。
「不过,为什么六夏会长会住在这么高级的医院呢……」
这实在不像是守财奴六夏会做的事,我对此充满了疑问。
「这医院是巡礼者商联合的相关企业,所以洛高生可以用很便宜的价钱入住。这里也有熟知恶魔相关资讯的医生跟护士,所以很方便。你有什么意见吗?」
「没有,完全没有。」
如果她的目标是折扣的话,那这行为倒是可以理解了。
六夏哼了一声,很不爽地瞪著我们。
「真是的,我可被你们害惨了。橘高那家伙居然敢砍我,很有种嘛!害我天天都得在这里吃那些难吃的医院伙食,我的压力已经到达极限了啦!下次见到她的话,我一定要让那家伙遭受同等的待遇──好痛好痛痛痛!」
可能是因为太过激动牵动到伤口,六夏按著受伤的侧腹部呻吟著。
操绪无奈地眯起眼睛。
『真是的……谁叫你明明都受伤了还那么激动……』
「啰唆!」
六夏因为痛苦而扭曲著一张脸吼道。然后,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般,走廊后方跑出一个娇小的身影。
「啊,找到你了,小夏!」
叫著六夏名字的是一个穿著洛高制服的女学生。她将头发绑在左右两侧,让人看了联想到垂耳兔,是个有如小动物般的可爱少女。
她的身后浮现出一个气质端庄的少女幽灵。
「咕……姬笹,你跟光告密了喔。」
六夏瞪著幽灵少女,懊恼地咂了咂舌。
穿著制服的小个子少女也气呼呼地瞪著六夏。
「你又擅自跑出病房买东西吃,会惹医生生气的!」
小动物系的少女拖著点滴用的架子跑向六夏,但一看到我便惊讶地停下脚步。
她茫然地睁大了眼睛。
「夏、夏目……同学?」
她的眼晴里涌现了泪水。
「光、光学姊……?」
看到光学姊突然开始呜咽,我紧张得手忙脚乱。一见面就将她惹哭,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。
「太好了……你们都没事啊。」
她抽抽答答地哭了起来。
话说回来,我们科学社被炫社长背叛而毁灭的时候,光学姊也在场。
也就是说她最后对我的印象,是我被炫社长攻击而打飞到异世界的那个瞬间。所以看到我们回来,她当然会感到惊讶。
「对不起,我那时什么忙也帮不上。」
她一边哭,一边向我们鞠躬道歉了好几次。看到她这副模样样,六夏惊讶地说道:
「你不用道歉,都是这些家伙的错啊!」
话是这么说没错。但这句话从六夏嘴里冒出来,我听了就是很不爽。
我无奈地叹了口气。这时,嵩月突然开口:
「那个……沙原学姊,你受伤了吗?」
光学姊惊呼一声,按住自己的左手。被嵩月这么一说,我才终于发现,光学姊的手脚各处都包著不明显的绷带。虽然现在看起来几乎已经痊愈,但当初想必受了很重的伤。
但学姊却很夸张地用力摇著头。
「啊,这没什么。我只是有点冻伤……不,只是冻疮而已。」
「冻疮?在这个季节?」
莫非是在雪山遇难了吗?我感到很困惑。六夏瞪著我,不高兴地冷哼了一声。
「你们是来找黑崎的吧,那家伙的病房在西馆四楼。」
六夏竖起拇指,朝隔壁的病房大楼一指。
「咦?朱浬学姊真的住在这里吗?」
「你不知道吗?」
看到我惊讶地回问,六夏轻蔑地看著我。
「我的病房在这一栋的五楼,之后你要带礼物来探望我喔。一定要带东西来!」
六夏厚颜无耻地说完,便带著光学姊回去自己的病房。
「这种事没必要讲两次吧……」
我目送著她们走进电梯后,无力地说道。
『不过,她们都没变呢,这就让人放心了。』
操绪说完,开朗地笑了。
的确,她们还是老样子呢。我露出苦笑,嵩月也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○
朱浬学姊住的这幢病房大楼,听说是供长期住院的患者所使用的单人房。崭新的走廊上静悄悄的,连护士的身影都没有。
感觉不到一丝人的气息,这医院像是废墟般,给人非现实的气氛。我们带著一种闯入未知世界的不安感,打量著四周。
「啊……」
嵩月看到病房外的名脾,停下了脚步。
白色的塑胶名牌,上面以褪色的文字写著#黑崎紫浬#。
「朱浬学姊的病房……就是这里吗?」
『紫浬学姊……是朱浬学姊的双胞胎妹妹?她是白银的副葬处女吧……?』
我跟操绪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。
我们都听说过朱浬学姊有个双胞胎妹妹。
三年前发生空难时,为了让身受重伤而濒死的她活下来,瑶将紫浬学姊的灵魂封印进了机巧魔神。
但瑶的白银被破坏之后,她便失去了灵魂。因此黑崎紫浬这个人,照理说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。
然而,这间病房的名牌上却写著紫浬学姊的名字。应该已经死掉的黑崎朱浬所入院的病房上,写著应该已经死掉的紫浬学姊的名字──
到底是谁死了啊──!?
『对了……没有叫做黒崎朱浬的病患……就是这个意思吗?』
操绪喃喃说道。
我沉默地敲了敲病房的门,但里面却没有人回应。我做了个深呼吸,下定了决心。
「我要进去啰,朱浬学姊……朱浬学姊……」
我边说边慢慢打开病房的门。然后,倒吸了一口气。
开门后随即映入眼帘的,是躺卧著的朱浬学姊。她并不是躺在病床上,而是身在一张手术台般的金属台面上。
她身上穿著类似游泳比赛时穿的黑色紧身衣。金属裸露的手脚上,接续著无数的电线。这里就像是改造手术的现场,不过朱浬学姊本身就是改造人,所以很正常。
问题是我们进来病房后,她还是一动也不动。而且,躺著的朱浬学姊脸上,覆著一块白布。
「朱浬……学姊?为什么会这样……!?」
我发抖地拿下盖在她脸上的布,但朱浬学姊还是没有睁开眼睛。
操绪看著我的侧脸,很痛苦地挤出声音。
『智春……』
「她睡著了……对吧?」
听到我询问她,嵩月静静地摇摇头,将手放在朱浬学姊的胸前。
「她没有呼吸……也没有心跳。」
听到嵩月的话,我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「她死了吗?那这样的话,杏跟樋口见到的朱浬学姊又是谁?」
『你也看到朱浬学姊被杀的情况吧?』
操绪认真地问我。被封印在黑铁之中的她,并没有看到朱浬学姊死亡的瞬间。
「她不是被杀,是在我们的面前粉身碎骨消失了。凤岛冰羽子的使魔攻击她,将她冰冻……」
『粉身碎骨……消失?』
操绪听到我的叙述,似乎觉得哪里怪怪的,皱起了眉头。
『嗯……这样不是很奇怪吗?』
「哪里奇怪?」
我焦躁地回问。但操绪却还是一样一脸讶异。
『因为,如果是活著的人类冰冻后碎掉,我还可以理解。因为人体大约有超过百分之七十都是水分,一旦冰冻的话,细胞就会变得脆弱……但是……』
操绪一边说,一边指著朱浬学姊露出金属部分的手腕。那是使用跟机巧魔神同样零件打造出来的护法金属制骨架──
「对喔……朱浬学姊的手脚是用机巧魔神的零件打造的……」
嗯,操绪点了点头。
『就算使魔再怎么攻击她,这种金属会结冰粉碎吗?实际上,朱浬学姊的身体也完好无缺地在我们面前啊。』
听到她的说明,我突然语塞。我当时目睹了受到强烈冷气息攻击而消灭的朱浬学姊,但却没有看到她的残骸。
「不过……要如何才能躲过那种攻击还没事呢……呀……!?」
嵩月本来还自言自语著心里的疑问,突然,她脸色发白地惨叫起来。平常不怎么表现出情感的她,难得毫不掩饰自己的恐惧,抓住了我的手臂。
「嵩……嵩月?」
透过手臂,我清楚地感受到她胸部的弹性。我莫名地感到心神不宁,但操绪看到我这样,不但没有生气,反而跟嵩月一样紧贴著我。
『智、智春……你刚刚有没有听到声音……?』
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我讶异地看著紧贴著我的操绪。
「声音?连你都这样……你到底在说什么啊……」
随即,我听到了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。
『好……恨啊……』
「呜哇……!」
这声音出现的时机实在太过凑巧,我差点以为自己的心脏要停了。那不是操绪或嵩月的声音,但也不是陌生的声音。正因为熟悉才更觉得恐怖。
「刚刚,那的确是……黑崎学姊的声音吧……」
嵩月颤著声,望向四周。
『……幽、幽灵……!?』
操绪真的很害怕似地喃喃说道。你自己就是幽灵,怎么还会怕幽灵啊?我在大脑的某个角落冷静地吐槽她。
『夏目……智春……你居然抛弃了我……』
「呜、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?」
被点名针对,让我吓到差点跌坐在地上。躺在手术台上朱浬学姊的身体,仍是闭著眼晴,一动也不动。因此我听到的虽然是朱浬学姊的声音,但说话的人应该不是她。
这难道是真正的幽灵吗?就在我感到恐惧的时候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