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(2 / 2)
修子的魂是天照的分身魂,妖怪吃了她的魂,会妖力大增。
嵬稍稍滑动视线。
看到在床边深受打击的藤花,虚弱地垂着头。
她的衣服被修子吐的血沾得到处都是红黑色。
从修子倒下的半夜起,藤花就没有离开过那个地方一步。
忽然,远处响起了雷鸣。
◇ ◇ ◇
「……」
醒来的小野时远,慌慌张张跑出房间。
时远的房间在神祓众菅生乡的首领宅院的一隅。
从三岁起,时远就一个人睡在这个房间。
他不讨厌这样,只是有时候觉得一个人睡有点寂寞。以前白色怪物会陪他解解闷,但现在也没有了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,所以,睡觉、起床都是自己来。
感觉今天作梦的时间比平时长。是否真是这样,他不知道,但醒来的时间的确比平时晚。
「会被姑姑骂。」
被萤骂,他不怕,但会难过。
响起轰隆轰隆声,是雷。
他看到远方天空微微闪过一道白光。
天应该已经亮了,被黑云覆盖的天空却是微暗的。
看到出来外廊望着天空的背影,时远出声叫唤:
「夕雾。」
白发的现影回过头,把红色眼眸望向时远。
「要下雨了吗?」
「不会,风是乾的……好奇怪的雷。」
划过云间的闪光,不时会变成红色。
这时吹来一阵风。
眨着眼睛的时远,听到夕雾的喃喃自语。
「是神将太阴的风啊。」
他抬起头,就看到夕雾微微张大眼睛,转身要去萤的居室。
「夕雾?」
「昌浩他们快来了。」
时远瞪大了眼睛。
「冰知呢?冰知也一起吗?」
「应该是。」
时远的脸瞬间亮了起来,夕雾摸摸他的头就走了。
时远彻底放心了。
「找到冰知了,太好了。」
昌浩遵守了约定。
这时候,更强烈的雷鸣轰隆作响。
疾驰的闪光红得像血。
夕雾瞪大眼睛,注视着这个异样的光景。
时远屏住了气息。
冥官说的话在耳边回响。
──年幼的你也会唱数数歌吧?
没错,以前萤教过他。
冥官为什么要对自己说那种话呢?
怎么想都想不出答案。
云随风飘来,雷鸣慢慢靠近菅生乡。
剧烈的声响,把时远吓得肩膀颤抖。
红色闪电在乌云密布的天空四处乱窜。
昌浩他们正在这样的天空里移动。
「不会有事吧……」
雷鸣掩盖了低语声。
时远的脚不自觉地退后了几步。
天气不好打雷,不是什么稀奇的事。对这个乡里的人来说,雷是天满大自在天神的象征,既亲近又可靠,有时候他们也会借用神的力量发出雷击。
但是,怎么会呢?
怎么会有红色闪电和雷鸣特别恐怖的感觉呢?
总觉得那道雷好像会带来可怕的东西。
注视着天空呆呆伫立的时远背后,响起了温柔的声音。
「怎么了?时远。」
小孩吃惊地回过头。
「姑姑。」
跟夕雾一起从里面走出来的萤,以柔和的眼神对着外甥微笑。
她把手搭在时远肩上,仰望天空说:
「雷的颜色好奇怪啊……」
如敲打岩石般的声音轰隆作响,萤抬头看着夕雾说:
「昌浩他们是搭太阴的风来吧?不会有事吧?」
瞬间,凄厉的强风降落宅院。
「……!」
夕雾撑住被风吹得站不稳的萤和时远。
看到降落在院子里的人影,时远大叫起来。
「冰知!」
扶着虚弱无力的冰知的昌浩和比古,看到萤他们,都松了一口气。
夕雾从外廊跑下院子,伸出了手。就在他抓住冰知的手的同时,昌浩跪坐下来,比古也当场蹲坐下来。
萤冲过来,发现比古的衣服湿透了,到处都是红黑色污渍。比古从衣服下面拉出用来吸血的符,都已经失效了。
「不好意思,帮我换新的,拜托了。」
比古说完这句话就往后倒了。
跪坐着气喘吁吁的昌浩,看到满脸担心的时远,勉强露出了笑容。
「我回来了,时远。」
时远似乎稍微放心了,点点头,跟在被夕雾撑着拖走的冰知后面离开了。
「你等等,我去帮你准备房间。」
萤说完就要折回外廊,昌浩对她点点头,吐口大气,把肺都吐空了。
◆ ◆ ◆
神祓众们的墓地,在离乡里稍远的地方。
四周树木环绕,让死者们得以安息。
察觉到异状的山鸟,从那些树木上倏地飞走了。
起风了。
雷鸣震响,红色闪光撕裂天空。
刺眼的闪光把一个身影带到了坟墓上。
每每雷鸣作响,乌云密布的天空就越来越昏暗。
刮起咆哮般的狂风。
没多久,传来晦暗沉重的声音。
「……晃啊晃……摇啊摇……」
那个声音与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交杂,不断阴沉地响着。
「摇啊摇……晃啊晃……」
一次又一次重复的话,随风扩散,无远弗届。
在雷击狂乱的天空下不断重复的话,宛如唱着歌。
忽然,降下如黑夜般的黑暗。
雷震荡空气、撕裂风,刺穿地面。被刨起的地面,扬起沙土,从被深深凿穿的洞底,吹来了不属于这世间的风。
然后。
「……晃啊晃……摇啊摇……晃啊晃……」
好几个黑影慢慢从黑漆漆的洞底爬出来了。
◆ ◆ ◆
凄厉的轰隆声敲打着耳朵,昌浩猛然张开眼睛。
是哪里在打雷吗?可以感觉传来的震动使整座宅院都摇晃了。
「好强啊……」
昌浩喃喃低语,使劲地爬起来。
到菅生乡后,经过了多久呢?
室内微暗。雷鸣还持续着,所以应该没经过多久。
劈哩啪啦作响,彷佛要撕裂天空般的声音,快把耳朵震聋了。
菅生乡在山里,比平地更接近天空,所以打雷会更剧烈。
以前萤说过,在打雷时作的梦会实现。
雷是神的声音,因为神来了,所以全心祈祷就有可能实现。
萤是这么说的。
昌浩想起她说的话,莞尔一笑。
听完她说的话后,在这个乡里修行期间,每次打雷昌浩都会祈祷。
祈祷修行会轻松一点。
「可是,都没实现呢……」
夕雾、冰知、长老们都毫不留情,他再怎么祈祷都没有用。
后来小怪对他说,变强是你最大的愿望,能实现这个愿望不是很好吗?
说得没错,但是,有时候修行真的很痛苦,他只是希望他们偶尔能对自己宽容一点,非常偶尔就好。
「谁……?」
木门前有道气息。
「是我。」
反射性采取戒备的昌浩,听到那个声音松了一口气。
他试着站起来,发现还有点头晕,就爬过去打开了木门。
全身缠绕着布的灰黑狼坐在外廊上。
「多由良,你可以起来了吗?」
灰黑狼细眯起眼睛。它的左眼受伤了,是闭着的。
看起来比以前好多了。可能是夕雾或萤,也可能是其他某人,对它施加了治愈的法术。
昌浩看过类似的伤口,那是被虫咬的痕迹。
除此之外,全身也有很多伤痕,全都是被智铺的祭司袭击时受的伤。
灰黑狼欲言又止地盯着昌浩。
「比古呢?」
昌浩问,多由良转头说:
「在那个房间睡觉,被符封住的伤口又裂开,流了很多血,被吩咐要暂时安静休息。」
「安静休息就会好了吗?太好了。」
听到昌浩用强装出来的开朗声音这么说,多由良点点头,脸朝下说:
「你在阿波见到他了?」
多由良没说见到谁,但不说也知道。
昌浩默默点头,然后思考着措辞说:
「他被当成了容器……智铺真的很残忍。」
狼无力地垂下头。
「我没关系。只是吓一大跳,有点……呃,虽然很痛,但是,比古能获救就好了。」
昌浩垂下视线,看着自己的手。
在盛怒下挥出的雷击,把智铺的祭司弹飞出去了,没有留下任何痕迹。
被当成容器使用的真铁的躯体,承受雷的威力,恐怕已经粉碎了。
实话实说的昌浩,向狼低头致歉。
「对不起……都是我的错……不能……还给你了。」
原本要说不能把躯体还给你了,但临时咽了下去。
三年前在奥出云与大蛇一决胜负时,比古和多由良都说没看到真铁的遗体,应该是被土石流淹没,失去了踪影。
所以,他们在心中某处,都还抱持着某种可能性的希望。
昌浩闭上了眼睛。
智铺可能是在土石流中找到了真铁的遗体,然后把遗体当成依附体,用来替代智铺的宗主,自称为祭司。
在从阿波去菅生的途中,昌浩听比古说,那个人可能就是窃取了真赭的身体的人。比古还说,灰白与灰黑的双胞胎狼的母亲,一定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杀了。
「要是你替我报了仇,我还要谢谢你呢。」
多由良看着昌浩的右眼,显得非常悲伤。
◆ ◆ ◆